5. 都懂的
殷海烟原本打算将蛇带上来,转念想到沈清逐小脸苍白的模样,还是决定做个人。
桃源镇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除却流经柳家庄那条河外,桃源村后山山顶还有一处极小的泉水,雨季时会形成一股极小的瀑布,清澈的流水顺山间蜿蜒而下,变成一条滋养山野生灵的小溪。
殷海烟在溪流边上生了个火堆,搭起一个简易的烧烤架,驱散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野兽们。但是烤兔子的味道实在太香了,吸引了不少小东西躲在暗处流口水。
沈清逐时不时往火里丢几根干柴以保证火势,火势太旺盛时,他无事可做,目光总会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脸上。
在跳跃浮动的光影中,她白日里慵懒的眉眼显得格外认真。
沈清逐看见她随手拿起一条还没刮过鳞的鱼,往不远的两束炯炯绿光处一扔,不一会儿就听见“喵呜”一声,地上枯枝簌簌响动,两束绿光也消失在黑暗中。
烤鱼,烤兔子。
殷海烟在小溪里徒手捞鱼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自在无拘,目睹一切的沈清逐,觉着她好像是无所不能一样,心中生发了一些微妙的羡慕之意。
“火太小。”她低着头,轻声说。
沈清逐猛地回神过来,抓起干柴一添就是好几把。
“太大了。”她说。
沈清逐脸色一热,上手就要抽出几根,被她斜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
沈清逐:“?”
殷海烟歪头对他笑着,原本清澈的音色因为身心放松而显出几分沉雅:“都快烧尽了,就这样吧。”
沈清逐看了眼尾端即将被熏黑的柴火,听话地把手收回,放在两膝上。
殷海烟从腰间小布袋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
“你以前经常做这些事吗?”沈清逐忍不住问,她竟然还带来了油和盐。
殷海烟一边手法娴熟地翻转焦香的兔肉,一边闲聊:“小时候我娘经常带我玩,她走了之后,就没再做过,直到来了这里。”
没想到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沈清逐有些愧疚:“抱歉。”
殷海烟无所谓道:“又来了,道什么歉啊,我娘回了她心心念念的故乡,是好事,我也替她高兴,而且,”她顿了一下,目光挑起来瞧向他,笑盈盈道,“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长时间呢,老是把抱歉的话挂在嘴边多生分啊,克制一下哈。”
沈清逐抿着嘴角点了点头,似乎有了她这句话,两人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之间真的亲近了许多。过了一会儿,他问:“阿烟姑娘,你为什么来到人间来?”
殷海烟随口瞎编:“啊,和你一样,在潭山不慎踩了迷障。”
沈清逐叹了一口气,心中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惆怅,“潭山向来是上界一片安宁之所,不知是什么人居心叵测布下这种害人的阵法。”
“居心叵测”的殷海烟本人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是啊,真是缺大德了。”
沈清逐:“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殷海烟:“能待多久待多久。”
沈清逐:“不想回去?”
殷海烟:“回不回去,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沈清逐默然片刻,黯然道:“也对,上面没有人来接,我们回不去。阿烟姑娘,你放心,若接我的人比你的人先到,我会一并带你离开。”
殷海烟只笑着没有接话,沈清逐又顿觉自己太独断,便补充一句:“到那时,你愿意随我还是留在这里,都凭你的意思。”
殷海烟粲然一笑:“好啊。”
她发觉这位仙君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沉默寡言,甚至骨子里还有几分侠义风范。
“其实生活在人间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于我而言,人间的麻烦事再怎么麻烦,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是上面,要打要杀要死要活的,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倒是愿意长久地在人间,细水长流,平平淡淡,无聊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才来两天的沈仙君并没有太多感触,只道原来她真如表面上这般洒脱,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
“上界这五百年间苦于魔族作祟,未能真正安宁。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魔主五百年前身陨,魔族残部在这五百年里也陆续被赶回了魔窟,魔主复活前都再无挑事的可能了。”
殷海烟静静地听完,笑道:“是嘛,你倒是挺有见解的。”
沈清逐脸一热,未等说话,殷海烟已经撕下一只兔腿,递到他面前,焦香的外皮滋滋冒油。
“烤好了,吃吧。”
沈清逐接过,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垂眸轻声道:“谢谢。”
夏日夜晚,山风习习,暖色的火光映照着少女明亮的面庞,深潭般的黑眸也点染上几分热意。
夜晚二人轮番守夜添柴,第二日,天光大亮。
沈清逐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肩上软趴趴地枕着一个脑袋。
沈清逐一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托着她的肩膀轻摇。
随着他的动作,殷海烟也清醒了,她睁开眼睛,目光迷蒙,转眸看见沈清逐近在咫尺的脸,脑子清醒了大半。
沈清逐偏开视线,面色如常地咳了一声:“醒了?”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沈清逐一愣,就听见殷海烟皱说:“又烧起来了,一定是因为腿上的伤。”昨天晚上还单纯地以为他是被火光熏得脸那么红。
沈清逐也反应过来,怪不得一觉醒来头这么疼。
烧了一晚上,再也耽误不得了,殷海烟将沈清逐扶起来,立刻带着他往下山。
沈清逐宽慰她:“你别着急,我还没那么虚弱……”
话音未落,脚下一虚,一整个栽倒在殷海烟身上。
殷海烟:“……”
沈清逐:“……”
沈仙君就没在人前这么丢脸过。
而殷海烟愈发觉得自己是捡了个病美人回来。
好新鲜。
沈清逐被她架着火速下山,糊里糊涂中竟然生出一个奇怪的疑问:“她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是普通的力气大,而是到达了一种强悍的地步,在上界,只有魔族天生有这么强悍的身体。
然而这个奇怪的联想刚在迷迷糊糊中冒头,就被远处此起彼伏的叫唤声打断了——
“阿烟——你在哪儿啊——”
“青竹——”
“阿烟姐姐——”
沈清逐支起沉重的眼皮,瞧见上山路上涌来的一大群人,那几张仅见过一次却无一不焦灼的脸庞,终于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醒来时,头顶是光秃秃的床架子,昏沉光线中,他呆了几秒,视野中只有房顶鳞次栉比的瓦片。
嗓子干的像要冒火一样,沈清逐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一只粗瓷茶碗就到了他的唇边。沈清逐一口气喝完才感觉好一点,抬眸,瞧见一截水蓝衣袖下的莹白皓腕,正把茶碗搁在旧木桌上。
“还要吗?”殷海烟问他。
沈清逐摇摇头,嗓音依旧沙哑:“什么时辰了?”
殷海烟:“酉时。”
沈清逐看了眼窗外,怪不得天已经黑了,原来睡了一天。
旁的话还没多说上一句,院子外头传来动静,殷海烟还没出屋相迎,那人已经风风火火地掀帘子进来了,声音比人先到:“阿烟啊!你家那位该醒了吧,没醒也把他叫醒来垫垫肚子!”
殷海烟看向来人,道:“刘婶子。”
沈清逐也看过去,他还记得这是围在今早在门口打听的人之一。
刘婶子端来一只小锅放在桌上,瞧见床上的人果然睁开了眼睛,锅上盖子一掀,露出满满一小锅白粥,卖相很不错。
“这病人得吃得清淡点,团子,快进来,把菜和馒头都拿上来。”
团子是个羞答答的小姑娘,刘婶子的女儿,原先一直站在屋门口不敢进,这会儿被她娘招呼,才捧着一只大瓷碗小心翼翼地进来。瓷碗里盛着几样家常菜蔬,刘婶子往桌上一看,还有一只碗里盛着黄瓜炒鸡蛋。
殷海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王婶子送来的。”
刘婶儿嗔怪地看她一眼:“知道了,就跟你王婶儿亲。”转头又是一脸慈祥关切,拉着沈清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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