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承诺
那一刻，是万念俱灰，如入深渊的感觉。
其实，早在大学毕业那年，万嘉就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而在那个时候，那种感觉被乔川诚恳的眼神和反复的解释一遍又一遍淡化，甚至让年轻的万嘉产生出一种是自己太不懂事太善妒的错觉。
当时她放开手，转身离去，忍着心痛结束了那段恋恋不舍的关系。
而此刻，乔川的话语再次像刀子一样刺向她，那时候看不清的，现在终于残忍地清晰起来。
她茫然地想笑一下，却在勾起嘴角的时候感觉到了眼眶的灼烧，豆大的泪珠从万嘉的眼角滑落，她抬手擦掉，却依然在笑。
众人呆呆看着笑着落泪的万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做了什么是很容易证明的，但没做什么，想要证明却很难。
“对不起......”终于，乔川打破沉默，他面色绝望地看向万嘉，眼里透出深深的愧疚，“我不该随随便便就说出你的隐私。”
万嘉收起笑，怔怔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这在其他人看来，无疑就像是凶手被戳穿以后，认罪时的无言沉默。
这时，黑梭清清嗓子，总结陈词般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乔川的指控并没有证据，按照我们写推理小说的套路来说，基本全是‘心证’，但至少为我们揭开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
“别说了！”
突然，乔川打断了作家不痛不痒的陈词，他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是的，是的，我知道，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心证，可别忘了，我和她曾有过亲密的联系，我才是你们当中最不希望万嘉是凶手的人！可是，事态紧急，为了大家的安危，我刚才也只能忍着内心的痛苦把所有怀疑毫无保留地与各位分享出来......”
他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悔恨地双手抱头，似乎想要自我惩罚。
人群里传来轻轻的叹气，不知何时，贾婧竟在偷偷抹泪。
“你哭个什么劲？”她身旁的李笑尖酸指出。
主妇匆匆摇头，嘴里小声说着“没什么”，眼眶却红了。
黑梭低下头，从竹筒里抽出那枚短签，走到万嘉跟前塞进她的手里，同时大声说道：“万嘉，你帮助大家用石块抵住电梯的手动上升按钮之后，一定要赶紧回来电梯这边，我们等你一起离开。”
万嘉抬眼，呆呆看着作家。
他语气恳切，目光里却又藏这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竹签冰冷，无情的寒意透着掌心传到心底，让万嘉没来由地想要拒绝。
“这不公平......”她摇摇头，低声辩驳着。
被污蔑遂拒绝，形势再次僵住，谈判眼看又要崩掉。
黑梭继续劝道：“可这已经是目前状况下，最能让多数人接受的决定了......万嘉，我向你保证，我们大家会带着你一起出去。至于你是否真的有罪，我想，还是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这句话意味深长，让他身后的段智突然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包庇她？以此换取她老老实实帮我们按下按钮？”
“不存在什么包庇不包庇的，刚才乔川说的一切都是假设，没有任何证据。”黑梭语气冷漠，“我们不如就当从未听说过任何涉及隐私的言论，也不知道万嘉曾在守夜时去过哪里，我们离开混沌楼之后，只是卷入命案受惊吓的路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同意。”
首先附和的是乔川。他说完匆匆看向万嘉，但万嘉却没有用眼神回应他。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咒语石化的石像，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
“我......也同意，只要能赶紧离开这里。”贾婧也举起手，“万嘉，电梯的事，就拜托你了。”
李笑耸耸肩，语气满不在乎：“我都可以，但我不太想卷入命案。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一旦警方介入插手，那些盘问和调查就会没完没了，少说几年都不会消停，大家的就职、升学之类的，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有道理......”肖闻附和，求助般看向黑梭，“我还是个学生，要是家长和学校知道了，我怕......黑梭老师，我们就不能出去以后对这里的事绝口不提吗？”
段智点点头：“是啊，什么也不说或许更好。那几个死者就当做是失踪了，现在每年失踪的人还少吗？警方不都当成悬案了。”
黑梭再次询问众人：“所以，大家都赞同用沉默换取万嘉的协助这样的等价交换？”
无人反驳。
这时，乔川偏着头，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异响。
“怎么了？”黑梭警觉地问他。
乔川眯起眼睛看向身后的黑暗：“你们有没有听见，水声好像更大了。”
“糟了，好像是电梯井的方向！”李笑急促地说，“不会是地下四层也进水了吧，现在通过电梯井漏进了地下五层。”
“我去看看！”
段智大声附和，跑进了黑暗里。
“真的受不了了，让我们赶紧离开吧！”贾婧说着，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万嘉的双手，“姑娘，谢谢你，这一次，我真的拜托你留下来......”
话音未落，主妇被黑梭粗暴地拉开。
“万嘉，”黑梭低头看向她，“就麻烦你，去电梯柜边待命，洞里有足够的石块可以用，我们全部就位后会大声通知你。”
万嘉仿佛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看着眼前慌乱的几人，他们正在黑梭的指挥下走进电梯......这时，她的视线再次不知不觉地移到了乔川身上。
乔川还站在电梯外，一向笔挺的肩背也有些微微向下垮塌。
似乎是感觉到了万嘉的目光，他突然抬眼看向她。
“万嘉......我......”他小声笨拙地说，“我刚才是一时心急......对不起。”
万嘉却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待会儿你可以伸手把我拉上去吗？”
她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期许。
乔川愣住，慌乱的神色顿时被坚定的点头所取代：“放心，一定会。”
万嘉不再说什么，只是向他点点头，随即转身走进了藏有电梯控制柜的石洞中。
***
面对着无声无情无感的机器，万嘉意外找回了一些实感。
眼前还盘旋着那些人的脸，尖酸的、无情的、阴沉的、踌躇的、虚伪的......她轻轻叹气，幻想着不久以后跑出洞穴时的场景，乔川伸出手朝她大喊，或许面色通红，或许额角爆出青筋，但她的心对此早已没了波澜，那一刻，众人大概都在焦急地望着她、催促她抓紧向上......她想着，仿佛已经听见电梯运转时的轰鸣。
收起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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