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失计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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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夏侯惠呼为小儿辈之人,魏国庙堂之上比比皆是。
但若这个人是桓范,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且不说同为谯人的桑梓情份、知乡里俊才成长应与有荣焉的喜悦,单凭桓范自身被魏室三代君王器重这点来说,他就应该对与魏国宗室无异的夏侯一族礼数不缺才对。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
在看到左仆射徐宣于书信中提及夏侯惠颇受天子曹叡器异后。
他觉得徐宣有些小题大做了。
出身龙亢望族的他,不管家世与年龄以及仕途资历,都有资格将夏侯惠视作小儿辈。
不过是被天子曹叡问策了而已,有什么好关注的?
他连尚书台仆射这般官职的人选都能举荐,且还被天子曹叡采纳了呢!
况且,他如今使持节都督青徐州诸军事,在魏国东南方的地位仅次于征东将军满宠,仅是督领三千士卒的夏侯惠,于他而言何足挂齿!
是的,桓范此人素来自矜。
不仅是才略超群的使然,更因为他耻居人下。
今对夏侯惠口出鄙夷之言,就是觉得徐宣特地作书来说此事,隐隐有将他与夏侯惠并列之意,故而让他有些意难平。
反正,是在家中后庭里自言自语,也毋庸担忧被他人听去。
只不过逞完口舌之快后,随手将书信扔进火盆里,他举目看着满院冬意萧瑟时,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落寞了起来。
自矜仕途履历也好,自负才略亦罢,终究改不了他要面对的现实——以他之智,其实知道徐宣的提醒并非是无稽之谈,终有一日,他将会与小儿辈的夏侯惠班列并肩,甚至还有可能班列其后。
没办法。
魏室与夏侯氏累世姻亲。
在君君亲亲的时风里、于血缘关系的天然纽带下,他奋争十年所得未必就如夏侯惠累仕一岁来得丰厚。
看如今他的官职就知道了。
诚然,他持节都督青徐二州看似位高权重,但其实权柄少得可怜。
自从石亭之战后,魏国的扬、青、徐三州多年储备挥之一空,全线步入被动防御状态;本就作为淮南后方的青徐二州,军事地位更一落千丈。
就连贼吴的屡屡进犯,都只是别遣不足万士卒的偏师北上徐州策应淮南战场而已,根本没有让他这个东中郎将有累功绩的机会。
至于民生吏治方面
那就更不要提了。
早年青州有过黄巾之乱、徐州则是被屠得七七八八了,百姓稀少民生凋敝,就连州郡牧守等地方官佐都颇为清闲呢!
哪有他这个掌兵之人置喙的余地。
说白了,天子曹叡将他遣来东南任职,无非是让自魏武曹操时期就在中枢任职的他,历练地方积累资历,为日后复归庙堂作公卿之选罢了。
根本没有让他真正督镇一方的意图。
再反观同样任职过中领军的夏侯尚与曹真,外放地方之时,一个是征南将军镇守荆襄、一个是以镇西将军职都督雍凉兵事。
真正的独镇一方、兵权在握!
所以说,桓范也能猜测得到,若夏侯惠果真如徐宣所言那般备受天子曹叡器异,只要年纪履历到了,必然成为淮南、雍凉或荆襄一地的都督。
这是命数。
无关才略多寡、无视履历深浅。
更不是桓范自矜才学、耻为人下就能改变的。
唉~
目光追逐着一片被寒风吹得打着旋儿、无助飘零的枯叶好一会儿,桓范也不由悄然叹息了一声。
他倏然间有些感伤。
觉得自己就如那片被风儿肆意戏耍的枯树叶一般,当离开枝梢之后就一切都身不由己,就连落在何处腐烂化作春泥都无法自主。
要不,尝试着争取一下?
桓范回想起了还在洛阳任职时对夏侯献、曹肇、曹爽以及秦朗等人的感官,再想想实际掌控尚书台权柄的徐宣竟会特地作书信来告知,便有了这个想法:谯郡曹、丁与夏侯氏世代婚姻,如今丁氏已然落寞了,是不是龙亢桓氏可以补进来?
当然了,他不是想当外戚。
一来是曹氏没有这个念头,另一则是他也不情愿。
因为曹氏化作魏室后就变得刻薄寡恩,不乏罢黜或赐死的正室。
远的不说,数年前那句“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的后宫怨怼之言,桓范还是知道的。
他想到的人,是未及弱冠就被辟为散骑侍郎的夏侯和。
婚嫁嘛,自当与乡里门户匹敌者。
虽然夏侯氏昔日不过一乡豪,但如今已然不逊与桓氏了。
桑梓情谊、乡里之士,只要他提出来了联姻之意,以夏侯家如今家主夏侯衡的性情,绝对是喜闻乐见的。
而若婚嫁成行,待夏侯惠到了位高权重之时,桓氏也是有助力可倚更进一步了。
在魏国宗室大将青黄不接、谯沛督率难以为继之际,如司马懿与满宠等外姓人能都督前线、得以积累功勋擢耀门第封妻荫子,他桓范乃魏室乡里出身且资历不缺才略也不差,如何就不能!
嗯,且试试也好。
左右不过一桩婚嫁而已。
以
早年得悉的夏侯义权名声,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龙亢桓氏之女。
想到这里,桓范的目光也停止了追逐,看见了那片枯树叶最终落在了树根部,便一扫脸上的落寞,无声露齿而笑。
也雷厉风行。
起身过来案几前坐下,执笔点墨作书信。
先给徐宣作了回执,内容不外乎一些感谢提醒云云以及叙些往昔情谊的话语。
而后给夏侯衡作的书信,则是先称赞了夏侯和几句,旋即话锋一转声称自家宗族有女初长成,知书达理甚淑良,最后感慨两家自从迁居京师洛阳后,反而不如旧日在乡里时那般常有往来的情谊了。
看似漫无边际的闲聊,但想表达的意思都说了。
“来人。”
轻轻吹干墨迹,将书信囊好,桓范高声唤来家仆将之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坐等夏侯衡的回书,甚至是直接遣人来走媒妁之言的流程了。
“我儿,莫忙活了。”
关中长安,雍凉都督府,正襟危坐在案几后大将军司马懿,从厚厚的案牍中抽出几份来,对着在堂中拨弄火盆的司马师招呼道,“为父虽老矣,但还未至初冬时节便畏寒的地步,且来看看此些公书。”
“唯。”
朗声应了句,但司马师却没有依言起身过来,而是笑容可掬的回道,“儿自是知大人不畏寒的。只是恐家中阿母得悉,儿难得随在大人身侧,却是连为大人生火取暖之事都不为之,必责儿不孝也。”
“嘿,理会那”
闻言,司马懿哂然而笑,当即脱口而出,但看到司马师略微挑眉露出略显奇怪的神情时,便又将“老厌物”三个字给咽了下去,改口道,“理会那些世俗之念作甚。孝道在心而不论迹,我儿侍亲孝与不孝,为父犹不知邪?”
这次司马师没有作答。
只是侧头笑了笑,但还是待将火盆升起来后才快步过来,拿起那份案牍细细看读。
他来长安有些时日了。
先前因浮华案被禁锢时,他在洛阳府邸中深居简出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细君夏侯徽病愈后,他便归去桑梓河内温县主持家中事务,再后来便被司马懿招来了长安。
“斩贼酋者张虎,绝贼援者夏侯惠,溃贼众者田豫,而携贼首入京师者竟乃曹爽,且对各将率录功不明,由此可见秦元明乃庸碌之辈矣。而田豫上表求钱粮以经营并州,以致陛下招中书省与尚书台计议,终取夏侯惠之策,以此推之,秦元明枉作小人矣。”
逐一看罢的司马师,将各份案牍依次放下,含笑谓之。
是的,司马懿让他看的就是秦朗的录功上表与田豫上疏的附录件,以及司马孚的私信。
司马孚如今的官职是度支尚书,掌管国库财政,故而也从中得悉了讨伐鲜卑的后续。
“嗯”
老神在在的司马懿,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作了一记鼻音。
但若是观察得细些就会发现,他拈须的动作要比方才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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