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陈年（一）
婴皋坐在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晃荡双腿。
树下走过来一对青年男女，二人亲密无间，羡煞旁人。沧祯穿着金丝素色白袍，姜泠月一身浅桃色衣衫，她牵着牛绳，与沧祯并肩而行。
众妖怪上前：“大哥。”
从前妖怪们担心姜泠月凡人之躯难以长久，并不看好这段人妖恋。
没想到人家八十岁那年天地响动，飞升了，还被祖神收到座下侍奉。
姜泠月三百岁时，妖怪们又没想到祖神以天界职位多空缺为由，命她继任水部主官。为此沧祯闹了好一通脾气，她最后还是度过考验进入中天。
如今姜泠月六百岁。她侍奉祖神时常闭关，天界事务繁忙，仙人又稀缺，与沧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太少。
近些年水部仙官各司其职，姜泠月才有空四方游历。她抱着青牛的头，轻声道：“阿钟，待我炼成丹药，你就可化为人形了。”
青牛是沧祯送她的坐骑，如今也开了灵智。听过她的话，牛儿喜得哞哞叫起来。
众妖此次齐聚，正是为给沧祯庆贺生辰。
自发现姜泠月无论多忙都会赶来时，沧祯恨不得年年大办。妖月宫内热热闹闹，六只妖怪各坐在两侧，沧祯拉着姜泠月坐在主座。
玉面举起酒杯，嬉笑道：“小弟祝大哥和娘娘和和美美，这是小弟的生辰礼。”
沧祯满面春风：“多谢六弟，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沧祯给每只都备下礼物，妖怪们大肆畅饮，各自说着趣事。
酒过三巡，白脸瘫倒在地道：“大哥，我真羡慕你，小弟我还孤身一妖呢。”
婴皋踹了他一脚：“我们的万兽之王想找一只母老虎啦？哈哈哈。”
一贯冷面的白渊也道：“我会为你留意。”
沧祯笑道：“三弟，你的惊喜呢？快拿出来吧。”
奇云叟点头，走到下首衣袖一挥丢出个人来。男人乍见一屋子人形妖怪，身体不住发抖。奇云叟一脚踩在他背上，男人应声倒地。
沧祯笑意淡了几分：“这是怎么了？”
奇云叟沉声道：“此人是一宗门门主，数日前集结修士来杀我，被我捉住。”
饮下最后一杯酒，沧祯揽住姜泠月道：“丢出去杀了，别来碍我的眼。”
奇云叟灰蒙蒙的眼眸晃动，“他门下势力往我西荒扩张，我今日想要大哥一句话。倘若我屠他宗门，大哥会管吗？”
对上奇云叟不善的眼神，姜泠月扫一眼瑟瑟发抖的男人，终是没开口。
奇云叟问的何止是沧祯，同时也是她以及天庭的态度。妖族已压不住道界与佛宗的兴起，宗门如同雨后春笋崛地而起。少年天才辈出，修仙界大能个个惊才绝世。
作为妖王，这还是奇云叟第一次在修士手中吃瘪。他费了大力才抓住一个，自己也被打得破了相。
地界之争，从来没有定论。
中州难以容纳十几宗门，光修仙界巨轮踏云州就能吃下整个中州，宗门外扩是必然。
妖族认为，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这片地盘的霸主。
对于有迁出中州苗头的宗门，他们向来不手软。可最近，这帮凡修竟团结起来，在西荒破开一个缺口。
白渊与婴皋也沉下脸来，他们的地盘一个在正东，一个在正南，各自也有烦恼。宰父明地盘在东海，而白脸与玉面地界在中州，白脸打架如吃饭，玉面孤家寡人在哪里都一样。
男人逼迫自己冷静，心知没有活路，怨愤道：“妖族欺压我人族数百年，如今我们反抗竟是错了？我们就该乖乖被圈禁在中州永不得出？”
他叫喊间扫到姜泠月周身的淡光，膝行上前怒斥：“除魔卫道不只是我们的职责，也是你的！你怎么能侍……”
“咔嚓”，奇云叟卸下他的下巴。
白脸本已流下口水，偷瞄姜泠月脸色，最后还是忍住了。
感到她身体僵硬，沧祯不愉：“玩够了就把人带走，自己地盘上的事还要来问我？”
奇云叟口中射出精光，瞬间将男人扎成血雾。
雾气缓缓飘出窗口，他歪头道：“幸好没弄脏地板，我再饮一杯向诸位赔罪。”
宴席未散，沧祯这个主人已提前离场。他牵着姜泠月来到寝殿，砰的关上门。
二人坐在小榻上，他捧住姜泠月脸颊，“生气？”
姜泠月摇头：“我继任司水元君那日，说好不介入对方的事。是我……左右为难，不怪奇云叟不信任我。”
“我连身份都是假的。信徒无法相信一个身为人，却修行妖术的仙官。他们心中的司水元君，是那个名叫‘江夷’的人，不是我。”
“是他们不懂你，也不知你有多艰难。”沧祯并不赞同。
姜泠月欲要反驳，沧祯飞快亲在她的脸上，伸手道：“我的生辰礼呢？”
一套华美的衣袍虚浮在半空，从头冠到里衣鞋袜一应俱全。沧祯面露惊喜，两眼放光，走上前去抚摸绚丽透光的宝衣。
姜泠月勉强笑道：“宝剑灵丹你什么没有？我苦思良久，鸟儿喜欢漂亮发光的东西，今年就这套衣服。从现在起我又要想明年送什么。”
沧祯回头道：“你年年陪我就好。明日穿这套，我们带着拂钟去牧牛。”
“好，不过我后日得回去。”姜泠月点头。
沧祯嘴角微抽，转身的工夫新衣已穿上身，姜泠月微笑夸赞他俊美无双。
第二日傍晚，姜泠月踏云离去。
沧祯身形一闪回到妖月宫。六大妖王俱在，他音调冷淡：“把那些人赶回中州就罢了，别的不许想。”
“大哥！”奇云叟极为不服气。
“怎么？你想赶尽杀绝，也得问天庭愿不愿意。还不快走！”沧祯心烦意乱，直接赶客。
众妖下了妖月宫，玉面劝慰：“总归中州就那么一点，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我们不能将人往死路上逼。”
奇云叟除了沧祯白渊谁也不服，冷冷地看一眼玉面，化为鸟妖振翅远去。
“这个家伙，都不会张嘴求援？”婴皋冷脸。
白渊轻拍婴皋肩膀，跟在奇云叟后面。婴皋撇撇嘴，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中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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