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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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朝庆元三十九年辛酉月庚寅日，大吉之日，宜婚嫁。
整座乔府在前一日便张灯结彩，此时满眼富贵吉祥的红色之中，府内人流穿梭络绎不绝，侍女仆役们步履匆匆，忙得脚不沾地。又逢风柔日丽，仿佛连着府内一砖一瓦都熠熠生辉。
同房外此刻的喧闹忙碌不同，乔以龄正静坐在闺房的妆镜之前。她自卯时初天未明时便起身梳洗，由乔家女性长辈为其挽发开脸，又由两名妆娘为她上妆，时至辰时初已经装束完毕，一身大红色金银丝流彩云锦婚服，一头柔亮乌发梳成高耸的凌云髻，两鬓边各插珍珠花簪，正面是一支红翡滴珠金步摇，耳上戴着长式点翠如意耳环，身子一动便觉满头珠翠颤巍巍摇晃不止，忙稳住身形。此时天色明朗，门外女客们嘁嘁喳喳的说笑声渐近，却是乔家女眷、乔以龄幼年时与她交好的京城世家女们纷纷来了，一时满室热闹不已。
因乔以龄在与之同龄的世家女中算是成婚最晚的，当下已成婚的小姐妹们便围在她身边，附耳教她些御夫之道和执掌中馈的心得，咭咭呱呱地笑声不绝。因李九韶和乔以龄是由天子赐婚，因此宫中还指派了一位教习嬷嬷教授新娘子规矩礼仪，这嬷嬷性子端方严谨，一举一动都按着宫中大婚的严苛标准来，乔以龄只恐一出错又要招她罗唣，因此一面和众人说笑，一面心下又将那些繁缛礼仪细节默记一遍，不知不觉就到了吉时，听得大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又有人在外高声道：“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乔以龄此时已经蒙上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出来。她虽是看不见外头景象，却能听到门口喧嚷笑闹的人声，想着李九韶此时也不知是如何被闹腾的，不由得暗自发笑。千难万险总算是突出重围，由喜娘扶着乔以龄上了红顶金边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鼓乐喧天，向着镇国公府而去。
乔以龄坐在轿中，只觉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轿子便稳稳落下，喜娘将红绸递到她手中。
红绸的另一端被握在李九韶手里，他牵引着她一步步走上铺好的大红地毡，行过拜堂仪式。
即便两人在雍阳已经结为夫妻，她此时仍觉心跳不已：此后她便与他朝夕相对，长相厮守了。
*
傍晚时分，镇国公府已在宅院中摆开宴席，满园火树银花，灯烛辉煌，沿着蜿蜒回廊每隔五步便悬一盏灯，处处披红挂彩，喜气盈庭。
镇国公府门庭若市，来往的宝马香车络绎不绝。此时沿着长街尽头又辘辘行来一辆镶金嵌玉八宝车，门口长随忙上前引贵客进门时，车前的丫鬟却道：“我们主子不进去了，劳烦你把贺礼送进去。”
八宝车的窗帘被一只纤纤素手掀起一角，许明娴向窗外静静看了一眼，眼见着自己的贺礼被送了进去，便向车夫道：“我们走吧。”
这一句话的最后两字陡然变得细若蚊蝇般无力，仿佛落不着地似的。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人，是一对夫妻。
不远处灯火明亮的一角，顾丛嘉和赵淑真相继从马车中出来，赵淑真像是对顾丛嘉说了一句什么，顾丛嘉便含笑点点头。
许明娴一时喘不过气来，有些痉挛地紧紧抓住了胸前衣襟。
车夫却没听清许明娴的后半句话，见许明娴这半晌未发出新指令，试探着朝车内又叫了一声：“……郡主？”
习武之人本就耳力极好，这一声落入顾丛嘉耳中，赵淑真便觉得他的笑容忽地一僵，忙问：“……怎么了？”
“没事，看见了一个熟人。”顾丛嘉仍旧柔和微笑，“你先进去，去以龄那儿等我。我和他聊聊，稍后就来。”
赵淑真便点头应了，自行先进了门。
许明娴看着顾丛嘉朝这边快步走来，心下忙乱不已，几乎恨不得即刻逃开，急向车夫道：“快走……”话音未落，顾丛嘉已经立于车外施礼问道：“请问车中可是宁安郡主？”
许明娴静静闭了一下眼睛，无声平复了汹涌难遏的心潮。
……他已有妻子。她不能一直生活在过去。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已经清明冷静，朗声道：“是。请问阁下是？”
“总督京营戎政，顾丛嘉。”
他的声音那么沉稳有力，带着掌权者的气度。她恍惚了一下，仍旧觉得心头欢喜。这才应当是他的位置，他是庙堂之器，当属天阙，而非泥涂。
“顾将军在南疆立下战功无数，保国安民，辛苦了。”
顾丛嘉双肩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自从听说她与丈夫因不睦而和离，他便一直心神不定，总想看看她的近况。而此刻听她的声音，却是舒缓平和的，他便定下了心。
当年那个小姑娘长大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哭哭啼啼，痛不欲生？”她清清淡淡道，“我才不会那样。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我当然值得更好的。”
他停了一瞬，还是止不住笑了。
原来还是那个骨子里活泼明亮的小姑娘。
他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他立在她的车外已经很久，免不了在场其他人的目光看过来。顾丛嘉轻轻舒了口气，再度举手一揖。
他道：“望郡主早觅良缘。”
她道：“望将军夫妻和美。”
是相见，也是道别。话说开了，彼此便不再遗憾。
一帘之隔，许明娴静静看着车窗那侧的青色缎皂靴抬起，一步步离开，走出她的视线，终于不见。
*
乔以龄在新房中待了半日，蒙着红盖头，却能感觉出新房内外人来人往。她仅仅在中午吃了些东西略垫一垫，但却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原因，竟不觉腹中饥饿。她听着女客们莺啼燕啭的清脆笑语，悄悄向一个丫鬟招招手，那丫鬟便忙过来。
她在盖头下低低道：“你若见着了宁安郡主，务必将她请进来。”
在乔府的时候没见着许明娴，她倒没觉得什么，毕竟许明娴刚与乔鸣笙和离，再与乔府的人相见，只怕彼此也觉尴尬。但此时在李府，许明娴仍是迟迟未露面，乔以龄便有些不安。
那丫鬟吃了一惊，悄悄道：“少夫人，郡主她刚和离……”
丫鬟言下之意是离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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