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渡人也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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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芊芊没说下去，顾无识朝她的后脖颈伸手。
微凉的指尖触及皮肤，蜻蜓点水，黎芊芊顿时一激灵，下意识朝后缩，发端却被他扯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无识微微倾身，顺着她的发辫摸索。
黎芊芊一怔，他却很快退开，再抬眼时，指间多了枚红珠：
“喜欢就正大光明地看，慌什么。”
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戏谑，黎芊芊忿然夺回红珠，不服气道：“谁稀罕看你，你又没我漂亮。”
嘴硬。
顾无识轻嗤，因她这一句，懒懒挑起目光：
苗疆妆绘向来重彩，少女精致的五官被妆点得热烈而艳丽，此刻因生气微微鼓腮，蝶翼般的睫毛扑闪，在火红的面纹处落下剪影。
花轿逼仄，她却压不住的灵动潋滟。
顾无识视线略一停，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轻描淡写道：“凡人皮囊不长久，不过百年便是黄土一抔——”
没说完，黎芊芊猛地欺身，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咬住他的眼睛，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顾无识，承认我好看就那么难？”
忽遭袭击，顾无识没有防备，二人距离陡然拉近。
清浅呼吸迎面，顾无识扬眉。
轿子在这时候落下，轿夫的声音传进来：“已到万福庙前，过会庙母娘娘会派人迎你们进去，二位多保重。”
“这么快？”黎芊芊直回身，面露狐疑。
才准备揭开侧帘看情况，被顾无识挡下：“我们没有力气，等人走远点。”
差点忘了。
黎芊芊缩回手，改用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四周渐渐变得安静。
黎芊芊试探着撩开帘子一角。
崖间夜色浓重，唯独花轿前边一盏红灯笼幽幽燃出亮光，火红的喜字还被歪了一半，显得凄凉又诡异。
就算是替嫁，也是要给庙母看的，这做派也太寒酸了吧。
黎芊芊尚在打量，顾无识直接掀了帘，跨步出去。
夜间的秋山瘴气弥漫，氤氲着一片潮意。
黎芊芊才踏出轿外，就被扑面而来的阴冷激起一个寒颤。
“你不能御寒？”顾无识有点意外地看向她。
黎芊芊还没开口，就又听他顿悟般，“哦，我忘了，幻境外你还在筑基期。”
“......”
没话说可以不说。
黎芊芊翻了个白眼，搓搓手臂，从乾坤袋里翻出问心。
顾无识望向她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打架啊，难不成真等人家来接我们去拜堂？”黎芊芊觑他。
他肯，她还不肯呢。
“主人家都没回来，你和谁打？”顾无识朝瘴气最深处挥袖，一座肃穆的古庙显出形状。
黎芊芊微滞，回过身：“现在是喜儿上山的时辰，她去哪了？”
顾无识没答，手心化出红伞朝空中一扔。
引魄伞在半空中打开，白梅绽开花瓣，一缕黑气从红蕊冒出，末婴骂骂咧咧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晚上的不睡觉，叫我干嘛！”
黎芊芊惊喜道：“你还活着呢？”
“会不会说话啊，”末婴凝出实体，转向黎芊芊，语气不爽，“还有，怎么又是你？”
顾无识淡声打断：“先别忙着叙旧，去问问你的同类，庙的主人去哪了？”
它们鬼也是要看风水的，就这荒山野岭仙气飘飘的地方......鬼魂还真不少。
“好重的怨气。”末婴四下嗅了嗅，朝林道上一团相对来说不那么暴躁的幽绿飞去。
“那个...朋友，”末婴小心翼翼靠近，从身上掰了一小点功德递给去，“能不能问一下——”
话音未落，绿光猛地化为一张血盆大口，叫声凄厉：“滚！！”
“......”
救命！
这世道鬼咬鬼啊！
末婴吓得屁滚尿流，咻地一下钻进花蕊，速度快得黎芊芊以为自己眼花。
“你怎么回去了？”黎芊芊听不到它们的对话，走到伞下好奇地仰头。
末婴颤颤：“它们让我滚...”
顾无识召回引魄伞，握住伞柄：“出来。”
“不要！”末婴固执，“要去你们自己去。”
“问出东西，替你驱一层魔气。”
“...不去。”末婴挣扎半晌，还是拒绝。
魔气可以自己慢慢驱，灵体被撕碎才是真的没救了。
魔气强弱关乎末婴能否早日投胎，开出这种条件都喊不动它——
顾无识眯起眼。
黎芊芊心里全是疑惑，却也知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她回过头，正想找找还没有有别的线索。余光却瞥见原本沉寂的庙宇，竟不知何时亮起了烛光。
“顾无识，”黎芊芊激动地拽他，“庙开了！”
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开，朱红的庙门大敞，两排纸扎小人整齐飘出来，个个白面红嘴，微笑唱词：
“吉时已至，新人入府。”
顾无识和黎芊芊对视一眼。
*
乔家客房，乔母给打地铺的南宫羽盖好被子，歉疚笑道：“外子不在，我一个老妇没什么力气，就只能委屈南宫方士先睡在这里。”
“乔伯去哪了？”南宫羽好奇。
“新人出嫁，他作为村长今夜得在祠堂守着。”
每个地方的婚嫁习俗各不相同，南宫羽没再说什么。
床上遂玉转过头：“那乔简呢，好像一整天都没看见她。”
乔母叹气：“那孩子知道你们替她当喜儿，一直愧疚着，到庙里给黎姑娘和顾方士祈福去了。”
“原来南庵村还有别的庙啊，上回在村内逛了一圈倒是没发现，”南宫羽笑道，“应该离村子挺远吧。深更半夜的，您还是快把她劝回来吧。”
乔母愣愣一笑：“小简性子倔，还是随她去。时间不早，二位早些休息。”
她说完关门出去。
南宫羽记挂着顾无识的嘱托，待脚步声响远，当即掀开被子坐起来：“我们快去看看乔礼。”
遂玉却道：“眼下乔家只有乔母和乔礼，直接出去风险太大，我们用水镜看。”
“你会水镜术？”
“会一点，但一次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南宫羽稍思后说：“这样，你教我，我学会后我们换着来。”
遂玉讶异：“不‘自知之明’了？”
“还是自知之明，”南宫羽咧嘴，“只要不是符术，我学得都快。”
那头，黎芊芊和顾无识刚跟着纸扎小人跨进万福庙，身后的门立刻合紧。正龛两侧的龙凤花烛随之点亮，紫檀嵌玉屏风后的宝座上，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一个穿马褂扎红花的纸人从屏风后跳出来，声调高扬：
“乾坤相配，大吉大昌，新人登花堂，跪——”
黎芊芊和顾无识都没动。
纸人嘴边上扬的线条直了些，重新唱词：
“乾坤相配，大吉大昌，新人登花堂，跪——”
“还挺讲究，”黎芊芊嘟囔一句，看向顾无识，“什么时候动手？”
顾无识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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