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区区死劫

乱糟糟的人群里，总有几个眼尖的看见她逃跑，要是没有方才那番话，免不了有人去追她，可现在，王团长深吸一口气，对眼前的闹剧心生厌恶。

姜照雪对附近的地图还算熟，骑出半里地，给几个孩子分了钱和糖，突然发现少了个人，她一开始遇见的那个小孩呢？

“齐三、齐三被人给抓了，就是从杨柳街那边跑出来的人！”有个小孩急得快哭了。

杨柳街就是黑市那条街，从那边跑出来的人可不少。姜照雪心里一跳，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小孩可能是给她挡了死劫！

下乡的火车中午出发，她还没去拿棉被棉衣，还有粮票要换，还得躲着陈姜两家的人来抓她，都是火烧眉毛的事，而且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救人也是送菜。

何况她千辛万苦逃出来，好不容易躲过死劫，齐三只是个和她素未谋面的孩子，何必以身犯险？

姜照雪这么想着，却是车头一转，提着那个知情的孩子上车，“走，带路！”

她可不是赤手空拳，她脚下踩着风火轮，虽然骑车技术非常勉强，但总救得下一个孩子！

*

杨柳街的黑市一早就开了张，城里最难买的鸡蛋、细粮、棉花甚至麦乳精，在这里都能见到，哪怕人人都不得不藏头遮尾，匆匆交易立刻离开，心头仍是火热的，第一次来黑市的王老六也不例外。

他身上背着两个巨大的竹筐，天不亮就从村子往外走，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等待他带钱回家的老娘，他一咬牙，猫着腰，给守街口的人狠心塞了一毛钱，就钻进了杨柳街。

为了安全，摸黑交易的人很多，清早正是高峰时间，蔬果新鲜，路上人也多，就算被盯上也能轻易甩掉。王老六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坐在地上等生意上门，还没开张，就听一声“红袖章来了”，尖利刺耳，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市里的人已经像是被大风吹散，货都不要了，拔腿狂奔。

消息灵通的早听到风声跑远了，只剩他这种汤都没赶上喝的，一分钱没赚到就倒了大霉。

王老六怕得要命，怕被逮去坐牢，一边诅咒着“该死的城里人”，一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人两手空空，跑得飞快，他舍不得筐里的粮食鸡蛋，目标大，腿脚慢，身后的红袖章对他紧追不舍，“你们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快点停下，你跑不掉！”

被人追逐的王老六心头大恨，他不识字，听不懂什么墙角不墙角，只知道城里人盯上了他，非要和他这种老实的乡下人过不去。眼看人到了几步之外，王老六猛地抬头，就在他道路前方有个孩子在看热闹，不知是谁家成亲，到处闹哄哄的，说着什么“彩礼”“漂亮姑娘”，空气里还能闻到肉香。

王老六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极致的恶意--凭什么？凭什么城里人这么有钱，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乡下人却得勒紧裤腰带，起早贪黑在地里刨食？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年轻漂亮的城里姑娘勾勾手指就有人上赶着献殷勤，他的孩子却快要饿死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粗大的鱼刺，卡住他的喉咙，卡得他心脏生疼。

这一瞬间，他心里只剩一件事。

就算死，他也得拉个城里人给他垫背！

齐三被人提着脖子抓起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危险降临，再如何机敏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平日见过最可怕的人也就是流氓，哪里见过这种上来就要人命的歹徒？他吓得浑身僵硬，脑子像是生了锈，手脚胡乱扑腾着。

这个举动更激怒了王老六，他面相憨厚，下手却狠，手臂勒住齐三的脖子，举起来就要把人往地上摔，“别过来，放我走，不然我就宰了他！”

喘不上气的齐三拼命挣扎，咳嗽声让王老六更加愤怒，“别乱动，再乱动就摔死你！”

极度的恐惧和兴奋让王老六浑身哆嗦，瞳孔缩成一条线，他听不清对方的话，务农的庄稼汉一朝尝试到操纵他人生死的滋味，从猎物变成刽子手的感觉让他脸色涨红，沾着泥土的手指不断收紧，剥夺对方呼吸的同时，他像是品尝到生命的甘美。

“妈妈。”齐三无声地喊着。

普通孩子对死亡没有概念，齐三是有的。他父亲死得早，母亲卧病在床，穷人家的孩子没有任性的资格，他早就懂了事。

耳边依稀能听到有人怒声喝骂，“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犯罪，投机倒把被追到也就判几年，杀人可是要吃枪子的！”

歹徒舔舔唇，感受着手臂下细细的颤抖，陡然间生出一种顶天立地成了大人物的错觉，能主宰他人生命的感觉让他肾上腺素激增，他嗓音亢奋，“拖个城里人陪我一起死，这条命值了！”

齐三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眼前发黑的时候他在想，棉被还没有给那个好看的姐姐，还有，如果他死了，母亲谁来照顾呢？

就在这时，一辆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从人群里冲出来，速度极快冲向歹徒。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匪徒，王老六慌乱之下松了手，车上的姑娘却像是脚下不稳，在红袖章冲过去抓人的时候，车轮碾上歹徒的腿，紧接着就摔倒在歹徒身上。

细手细脚的城里姑娘皮肤雪白，耀眼得像在发光，长发垂落在地，唇角却悄悄勾起，目光灼灼。

吞噬异能，一种极危险、极不稳定的，能借助皮肤或者感情接触，蚕食或鲸吞其他能量的特殊异能，据传觉醒者可能携带稀薄的饕餮血脉，这是异能学院教科书的第一章的考试内容。而姜照雪异能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她能够控制速度，以达到不被察觉、不伤害他人身体的可持续发展的目的。

但对付歹徒，手段就不需要多么光明磊落了。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差点害死两条命的王八蛋不配得到人道主义关怀。

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如同蛛丝，从对方的身体传入她的经脉，就像干涸的河道被水流填满，像野草得遇甘霖，方才还命悬一线的少女，苍白的脸上有种饱餐一顿的红晕，说不出的惬意让她微微眯起眼，但她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

在原本的命运线上，就是这个人杀死了出嫁没几天的原身，也许是用菜刀杀了她，也许是逃跑时用石头砸破她的头，也或许是重重推了她一把，就这样轻易夺走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

没有人会比姜照雪更懂得生命的可贵，她的祖父母为了后辈的生存而牺牲，她的朋友死在一次异能者爆发的大规模袭击之中，为保护几百个普通人的性命而死，而像她这样日夜挣扎在生死线上，也许某一天就会一睡不醒的病人，更是拼了命也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人类的生命比野草更坚韧，比石头更顽强，眼前的恶徒却因为自己的危机，要拖无辜的人陪葬。

齐三趴在地上疯狂咳嗽，脸色是不正常的红，大概是惊吓过后开始发热，被几个小伙伴悄悄带走，另一边，被逮捕的歹徒还在色厉内荏地叫嚣，“我什么都没做，别欺负我们乡下人，我可不怕你……”

人在激动之下肾上腺素激增，连疼痛和恐惧都感受不到，几个红袖章按不住发狂的壮汉，就在此刻，一记飞踢从身侧传来，没有防备的王老六惊叫着扑倒在地，被公安用膝盖顶在地上。

“没事吧？”一只大手伸到姜照雪眼前，“伤口需要包扎，我送你去医院。之后可能要去派出所录下口供，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同志，你住什么地方，家里几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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