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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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暮，雨水噼里啪啦，圣驾驾临关雎宫。
德清受罚过后再度回到圣上身边，这一次，他愈发如履薄冰。
德清小心地弓着身子，跟在圣上身后入了大殿，殿内静谧，偶有几声低泣，德清眉心一跳，贵妃不仅不出来迎接圣上，还私下暗自垂泪，这是要公然表达对圣上的不满吗？
饶是贵妃平日里再如何得圣上心意，圣上也绝不容许人这般，更何况如今贵妃犯下错事。
“圣上万安。”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跪安。
圣上掀了珠帘，碧云即刻起身为圣上斟茶，德清候在一侧，看着圣上轻端了茶盏，慢条斯理地以茶盖拂茶沫的场景，圣上面上似是对那低低的哭声并无任何不满。
圣上以茶润了喉，而后掀了眼皮，搁于案几上的指骨轻轻敲了敲，
碧云心惊肉跳，她死命低着头，今日主子携大皇子一同出去，大皇子失足落了水，虽说及时救了上来，但当时大皇子的腿卡在了石缝之中，等到将人救了上来，大皇子那腿便不能看了，这终身残疾的毛病落了下来。
主子糊涂啊，饶是再怎么怨恨大皇子害自己失了皇子，也不能如此做啊。
圣上膝下子嗣单薄，纵使大皇子有错，但那也是圣上之子，圣上的长子，圣上怎能不顾惜？
阖殿静悄悄，针落可闻。
“德清，过来，这茶赏你了。”
圣上朗声笑，扬手赐了德清，德清即刻上前，“扑通”跪地，他面上的感激一览无余：“奴才谢圣上赐茶。”
“德清啊，你跟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回圣上的话，奴才自十二岁起便侍奉在圣上身侧，如今算来，已有十年了。”
圣上“唔”了声，而后笑道：“你瞧瞧，这时日过得竟如此之快，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朕可有亏待于你？”
德清跪地仰面：“圣上，奴才因您才有了今天，您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对您感激不尽，奴才感恩皇恩浩荡。”
“起吧，是个知恩图报的，德清啊，这往后你便一直在朕身边伺候吧。”
德清咻地一下抬眼，他这算是彻底得到圣上宽恕了？德清面上喜色洋溢，他感激不尽地急忙叩首，
他的头还未扣到地，额角痛了一下，他发觉是圣上解了玉佩砸了他，
德清心思一转，正在他思索之际，圣上带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朕让你起身，没听见吗？”
德清背后一凛，他也不敢再要叩首谢恩了，他急忙起身，随即他垂首，瞧见了圣上笑眼踢地上玉佩的模样，
德清定睛一看，这块玉佩是贵妃赠予圣上的，德清猛地转醒，圣上刚才那番话是在……敲打贵妃，
贵妃占尽恩宠，却不思圣恩……
碧云早已战战兢兢地跪地，主子还在与圣上赌气，她不敢再看下去。
白舒宜眼眶泛红，她听得见外间萧彻朗声笑的声音，她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哀怮地泣声出去，
珠帘晃动，噼里啪啦。
白舒宜掩面拭泪：“圣上不必再说些诛心之言，臣妾不思圣恩，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嗯？”
“爱妃何罪之有？说来与朕听听。”
萧彻面上不减的笑意让白舒宜有一股强烈的抵触。
白舒宜泣声扑在了萧彻怀中：“圣上，大皇子失足落水，臣妾亦心痛至极。”
白舒宜白瓷的面颊泛红，声音带了嘶哑。
外面屋檐积水，雨幕如织，噼里啪啦，
萧彻轻拍了怀中人的脊背，似是安慰，他轻声：“贵妃，朕信你。”
白舒宜睁开迷蒙的双眸，神色哀凄，她蠕动唇：“圣上，臣妾……”
忽地，她的话一顿，萧彻温热的掌心贴在了她的心口处，白舒宜心跳如雷，更令她心惊的是萧彻接下来的一句话，
“朕信你当年无害朕之心，贵妃，是吗？”
白舒宜手心攥紧，他不是来问责大皇子一事的。
白舒宜的手还紧紧地攀在萧彻腰腹间，她的头贴在他的心口处，她感受地到温热的胸膛下跳动的心，
萧彻在要她的答案，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一个……需要她绞尽脑汁的答案。
良久，
萧彻似是有些倦了，他轻点了点白舒宜的鼻尖：“嗯？”
白舒宜看着萧彻勾唇逗她的表情，她的心似是浸入了冰水，或许他不是来向她要答案的，他是直接来向她宣判罪行的。
白舒宜讷讷开口：“萧彻……”
“帝王名讳，岂容你直呼？贵妃，你失了规矩。”
白舒宜的心沉到了谷底，脑中轰鸣，她绞紧指尖，她没有错，她当年既嫁与了废太子，自是要全心全意为废太子铺路，萧彻是个碍事的挡路石，她想除掉他，有什么错呢？
萧彻这是什么意思，要与她翻旧账吗？
白舒宜抬起脸：“圣上……”
话未尽，萧彻抬掌阻了她的话，他推开了白舒宜，白舒宜猝不及防，她愕然。
萧彻掸了衣袍，俯身：“你待朕之心，几分真，几分假？”
白舒宜唇失了颜色，她不服：“圣上，您待臣妾，又有几分真心？”
这句话没有得到答案，宫门落了锁，圣上的御驾掩在了浓重夜色雨幕中。
乾明殿内，
德清为圣上递上了驱寒汤，圣上抬手接过，德清随即垂首站立一侧。
“大皇子如何了？”
德清在圣上出言的一瞬间便绷紧神经，却听得圣上并非责问，德清就卸了几分紧张。
德清打起精神，他回道：“圣上，大皇子性命无忧，只是那腿……，怕是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了。”
“嗯，让人好生照料着。”
德清感受到圣上不咸不淡的语气，心知大皇子非圣上心中人选。
圣上提朱笔欲批折，德清有眼色地上前研墨，只是圣上似并非欲批折子，德清见圣上拾张上等宣纸，而后提笔落墨，
刚起了个“吾”字，圣上便停了笔，那“吾”字被划去，纸张被掷到了一旁，德清赶紧垂首，眼睛丝毫不敢乱瞥。
“中宫位悬，德清，你看这后宫中何人堪配此位？”
圣上要再立后？
德清诧异地眼睛一瞪，
德清不敢胡乱说话，他谨慎道：“圣上，这等大事，奴才哪敢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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