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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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礼亲王近乎讨好的眼, 顾非池轻抚着衣袖。
那动作，那姿态，看着很是优雅，目光犹如一泓深潭, 波纹不动, 透着不动如山的坚定不移。
少顷, 顾非池才悠悠地开口：“二十六年前，先帝下旨给唐弘诏与我娘赐婚, 赐婚圣旨下达不久, 唐弘诏亲自去了趟卫国公府登门求亲。”
所有人从顾非池对皇帝的直呼其名中听出来了，他对他位父皇有多么的不喜。
在场的众人是先帝时的臣，对于桩赐婚的来龙去脉还是清楚的。
二十六年前, 当时还是世子的顾延与三千天府军在西北战场失踪, 下落不明，国公因此大病了一场。
卫国公府子嗣单薄，国公膝下只一子一女，先帝在那个时候下旨给顾明镜与当时的二皇子唐弘诏赐婚, 是为了安国公府的，表示对国公府的器重。
“外祖父最初是不同意桩婚事的，卫国公府不愿陷入夺嫡争。”顾非池说着, 就扭头望了窗外。
窗外红枫似火，秋风一吹, 几片零星的红叶自枝头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当时唐弘诏外祖父保证，他对皇位无意, 只想当个散闲王爷, 才打消了外祖父进宫拒婚的念头，还对我娘承诺将来会让一子姓顾, 过继给顾家。”
“并说，是先帝赐婚的本意。”
“我娘才应了门亲事。”
现在，顾非池是顾明镜的独子，个承诺自然得应在顾非池的身上。
殿内静了一静。
众人交换着微妙的眼。
像类似的事在大景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第一代长兴侯膝下只有一子二女，来幼子战死沙场，太|祖皇帝怜惜长兴侯年，膝下无人送终，便做让长兴侯出嫁的长女把嫡次子过继给了其弟以延续香火。
“……”礼亲王略有些尴尬，差点没拽下两根花白胡子来。
他扫视了徐首辅、庄亲王等人一眼，用眼示意他们也说两句啊。
总不能真任着顾非池胡来吧？
谁能看出来，顾非池是在跟皇帝赌那口气，不气死皇帝是不甘呢！
说句实话，礼亲王也不是不理解孩子的，养恩大于生恩，顾延亲自将孩子养大，还养得般出色，可真是大景朝的功臣了。
反观皇帝……
礼亲王在里暗暗叹气，但那些个大不敬的话不能说啊。
徐首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能干巴巴地试着劝顾非池：“殿下，国公爷当年化险为夷了……”
在先帝下旨赐婚不久，西北就传来了捷报，顾延不仅还活着，还率那三千天府军借乌埦国，自西戎西疆攻入，连破两城，还拿下了当时西戎三王子的头颅，逼得西戎不得不自大景西北退兵。
“当初皇上的那些话能否不作数？”徐首辅眼巴巴地看着顾非池。
话是么说，但徐首辅再一想，没有了顾非池，卫国公府就只有顾悦一个嫡女了。
顾家好像也真的是，继无人了。
按照皇帝当初的承诺……
见徐首辅的眼恍惚了一下，礼亲王隐约明白他在想什么，急急：“阿池就算姓顾，那继承的也是江山，不是国公府。”
不管阿池是姓顾，还是姓唐，不能继承卫国公府的。
好像也是！徐首辅拈须思忖着，快被绕晕了。
礼亲王觉得不能指望徐首辅了，于是灼灼的目光看了怡亲王，意思是，你是他亲叔父，赶紧劝劝。
不想——
“阿池不想改，就不改吧。”怡亲王淡淡。
礼亲王：“……”
怡亲王继续：“天子言，一诺千金。说到底，也是皇兄……亏欠了先皇的。”
他番话说得连礼亲王也沉默了。
哎，要不是皇帝对顾皇做的那些破事，他好好的嫡长子怎么会去姓“顾”呢？
礼亲王纠结地捋了捋胡子，其他人不出声，也唯有左宗正庄亲王站在他边：“皇上是有错，可一码归一码，大景天子还是得姓唐。”
没错没错。礼亲王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件事不能就么算了。
他是宗令，得对得起列祖列宗。
礼亲王清了清嗓，可不等他开口，怡亲王就抢先：“皇叔，借一步说话。”
礼亲王迟疑了一下，跟着怡亲王出了正殿。
门一关上，遣退了守在大门口的内侍，屋檐下就只剩下了他们堂叔侄两个。
怡亲王好言劝：“皇叔，今天公文
经昭告天下，对于阿池姓顾的事，也没掀起什么浪花，不如就样吧。”
“怎么！”礼亲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怡亲王，下巴上的胡须乱飞。
怡亲王：“阿池不愿意改，可以等皇孙啊，您何必一根筋通到底。”
“按礼，入赘也是得三代归宗的……”
礼亲王嘴角直抽抽，个怡亲王越说越不像话了，他是把皇帝当作入赘了吗？
怡亲王边说边注意着礼亲王的色变化，放软了音调叹息：“阿池脾气，侄子我也是看出来了，那是谁劝不了的。”
“孩子对咱们皇家本就不亲，再说下去，怕是要伤了感，生出嫌隙来。”
“皇叔，如今只有顺着他，待他亲近了我们，相信了我们，来日再让华阳皇姑母劝劝他，待日皇长孙出世，姓了‘唐’也是一样。”
表面上，怡亲王说得是真实意，但其实他里觉得也有点悬，不过里话就不好说给礼亲王听了。
总得先把今天给糊弄了过去。
他拍了拍礼亲王的右上臂，一副推置腹的样子：“皇叔，为了点小事磨了彼此的份，岂不是得不偿失？”
“咱们要看大局。”
“……”礼亲王被他拍得手下一不小就失了轻重，下巴一痛，手上多了一根白胡子，里也有些意动。
是啊。
阿池马上就要大婚了，很快就会有皇孙……
以孩子的倔脾气，他们要是再与他犟着，指不定连皇孙也得姓顾。
礼亲王背着手在屋檐下走来走去，来回走了好几趟，总算是下了决，终于点了头：“好。”
怡亲王里如释重负，笑吟吟地推开了武英殿的门。
叔侄两人就进去了。
殿内众人齐刷刷地闻声望来，礼亲王看着坐在窗边的顾非池，干巴巴地说：“不改就不改吧。”
虽然不明白他怎么改意改的么快，但礼亲王终于妥协了，其他人也不想节外再生枝。
“不过，”礼亲王话锋一转，强调，“阿池，你年岁也不小了，得早点大婚才。”
越快越好！
十月的婚期还是晚了点，能不能再提早一些呢？
顾非池听他提到大婚，甚是满意，优美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浅笑，连带眉目也柔下来。
见状，礼亲王松了一口气，暗：怡亲王说得对。顾非池小子啊，自小在卫国公府长大，对唐家人的份本来不多，不能再消磨了。
现在该让孩子知，宗室的些长辈是着他的，是盼着他好的。
礼亲王想着，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壶漏，着急地催促：“巳时一刻了，阿池，我们赶紧去太庙，吉时就快到了。”
徐首辅嘴角抽了抽，中暗：所谓的吉时不就是礼亲王随便挑了一个最早的时辰，非让钦天监说是良辰吉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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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错过了，待会儿再挑一个就是，也就是晚上一时三刻罢了，耽误不了祭祀太庙的正事。
他也就在里嘟囔两句，话还是没说出口，还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我们走吧。”
众人簇拥着顾非池离开武英殿，一路穿过武英门、熙门，来到了午门。
午门广场上，经聚集了近百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皇室宗亲、勋贵功臣、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聚集在了那里，只等着顾非池与礼亲王他们一起前往太庙。
当顾非池出现的那一刻，整片广场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停止般。
气氛一片肃然。
些人随大流地朝南而，经过端门、承天门，走了约一盏茶功夫，从长安左门进入太庙，穿过三重墙，才来到了位于太庙中央的前殿。
殿外两排苍劲的百年古柏林立，屋顶那片片琉璃瓦在早晨璀璨的阳光下折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衬得里的气氛庄严肃穆。
太庙是皇室家庙，其他外姓人全毕恭毕敬地停在了前殿外，唯有顾非池、礼亲王等皇室宗室子弟进了前殿。
殿内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
从前祭祀太庙样的大事至少要提前一个月准备，持祭祀的人还得提前斋戒沐浴三日，可一回，事实在紧急，礼亲王也顾不得些繁文缛节了，生怕皇帝等不及突然就驾崩了。
一次可以说是大景朝建国，最草率的一次祭祀了。
仪式在礼部官员的持下，井然有序地进着，左宗正庄亲王亲自请出了玉牒，由宗令礼亲王亲手执笔。
在玉牒上今上元顾氏的名下，添了长子——
顾非池。
三个字礼亲王写得艰难无比，几乎是一笔一划。
原本好好的玉牒里，唯有“顾非池”是姓顾的，与周围其它数以百计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礼亲王只是么看着就想哭，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太|祖皇帝。
觉得自己将来去了九泉下，怕是会被列祖列宗一人一巴掌抽死的。
亲眼看着墨迹干涸，礼亲王矛盾地感觉如释重负，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
他带头跪在了蒲团上，将犹带墨香的玉牒供奉到了案前，了三跪九叩礼。
如此，顾非池便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了。
礼亲王看着跪在他左侧的顾非池，一肃。
接下来，就该立储了。
按祖制，待皇帝驾崩，储君便能继位，顺理成章，任何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礼亲王给殿外的某人递了个眼色，昭毅将军阙就扯着大嗓门：“有是，国不可一日无。如今皇上重病，为了大景江山社稷，应当尽快立下储君。”
阙的句话不仅是说给殿内历代皇帝的牌位听的，也是说给那些勋贵功臣、文武百官听的。
“将军说的是，”英国公反应极快地率先附，“立储是国大事，是当尽快。”
燕国公等其他勋贵暗暗悔自己晚了一步，也忙不迭出声附，等于是在表态，他们是站在顾非池边的。
对于外头万众一的局面，礼亲王里外妥帖，也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昨夜皇上从病中苏醒，本王、庄亲王、怡亲王首辅还有其他阁们一起求见了皇上。”
“由皇上口述，首辅亲手写下立储诏书，立皇嫡子顾非池为储君。”
皇嫡子顾非池？！
六个字令底下的官员一阵哗然。
顾非池依然姓顾，竟然没有改姓唐？！
对于下头的骚动，礼部尚书视而不见，双手请出了圣旨，将那五彩织锦的圣旨交给了徐首辅。
徐首辅双手接过圣旨，转身面殿外的群臣，将圣旨展开。
下一瞬，殿外的勋贵功臣、文武百官纷纷地跪在了汉白玉地面上，俯首听旨，头翻江倒海。
徐首辅亲自宣读起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顾非池为宗室首嗣，年长成，天资睿哲，得天庇佑，伦序当立……”
跪在下的群臣大有些绷不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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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立储圣旨，他们早有理准备，毕竟顾非池上位经是大势所趋。
可是，位爷真的不打算改回“唐”姓吗？
岂不是说，大景江山以要姓“顾”？
……真的可以吗？！
下群臣不由暗暗地面面相觑，几乎是惊肉跳地听着。
在徐首辅念完了“钦此”，就意味着圣旨结束了。
群臣齐声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喊声整齐划一，震得周围的空气随一震。
礼亲王清了清嗓子，：“立储乃国大事，但是如今皇上重病，只能大事从简。”
“裴尚书，你们礼部尽快准备立储事宜，昨日本王经让钦天监占卜过了，三天，就是大吉日。”
礼部裴尚书立即领，忙不迭应诺，里叫苦连天：接下来的两天，自己怕是得在礼部衙门过了。
其他臣子倒是有些惊了，一张张脸上差写着：么急吗？
立太子不是光有一圣旨就算成的。
依礼，立储圣旨还只是立储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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