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他们世代栖居于这黄沙漫天的土地，深知沙漠之凶险，非言语所能尽述。沙丘广袤而无垠，地形复杂多变，随风而动，瞬息间可有万变。
“追还是不追？”
北苍军队的行军声渐渐消缓，贞狄将领勒马停足。
却见滚滚黄沙间，手提红缨枪的人策马而来。马儿四蹄生风，踏在松软的沙地上，溅起阵阵细碎的沙粒，在蜿蜒沙丘间穿梭，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
“若是能活捉北苍的将领......”
为首的贞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狡黠的笑意。
“给我追。”
忽而，天际间南风骤起，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
贞狄人从乘胜追击的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深入沙丘腹地，原本吹刮的北风不知何时变了风向，风势更是明显大了起来。
一时间沟壑之中流沙如瀑，浪似的滑落，贞狄大军顿时大乱，人马相践，死伤无数。
“都给我冷静。”
贞狄人首领竭力安抚部下，急令退兵，带着一行人马往地势缓和之处跑。
却见原本溃逃的北苍军队出现在唯一开阔处。银甲映月，寒光凛冽。队列齐整若贝联珠贯，哪见方才溃逃之态。
一人立于高处，手执令旗眼神如炬。随其令出，全军响应，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无有差池。
但见旗帜翻飞，或如烈焰腾空，或似碧海翻波，各旗之下，士卒列阵以待。忽而伺机而动，那旗或聚而如林，密不透风，或散而如云，变幻莫测，忽东忽西，犹如鬼魅，与阵中流沙相互交织，形成一片混沌之域。
贞狄人猝不及防，神思迷乱，顿时慌不择路，纷纷陷入流沙之中，挣扎呼号，却如坠深渊，难以自拔。
随着南风的持续吹拂，流沙阵中的贞狄人更是逐渐失去了抵抗之力，凄然大败，待风止时以是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月挂中天，水似的清辉洒落，马蹄声踏破了夜的寂静，北苍军归来，燕山身上战甲未退，面带尘沙，未等战马系稳便步入中军大帐。
定北侯手上拿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图纸在灯下观摩，一旁的商桑皱着眉头劝着。“父亲早些歇息。”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哪在这图纸中，只怕是还挂记着战事。自己虽知今日一战胜势已定，只是她无法打消父亲心中的忧虑，今日若没有消息，帐中的烛火定是要燃上一夜。
于是当她转头看到燕山时，心下便舒了口气，对着他微微颔首。
“今日辛苦，燕副官也早些歇息。”
“郡主不问问此番出征战况如何？”
“烽火已熄，战云散，自是凯旋。”
她神色寡淡，早预料到了一般，宛若冬日初晴，无喜无忧。几缕碎发垂落肩头，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萧良步入帐中，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致，他前世竟不知，长大后的商桑，会有这样淡漠的神色，明明小时候最是伶俐的人。
“郡主料事如神。”
萧良看着眼前人微微抬眸，眸光清冽，犹如秋水凝霜。
“六爻皆顺，阴阳调和，天地人和，吉无不利。实在没什么可猜的余地。”
燕山难得没有否定。
“想不到郡主有如此之才，若是留在军中，也许能做个飒爽的女将军也未可知。”
定北侯望向商桑的眸色渐深，若说上次木拉山一战是巧合，可今日一战，却万万不是可以用巧合二字解释的，若不是她此次来到西北，他竟不知自己这个自小养在京中的女儿对布兵列阵如此敏锐。
“听说这是你在道观中和一个道士学的本事。”
商桑忙回。
“女儿知错。”
商桑知道自己偷偷离府前去道观一事自然是瞒不过父亲的，不如爽利些老老实实认错，所幸定北侯并未追究。
此刻却有一士兵匆匆来报。
“侯爷不好了，有一队人借着月色，越过关隘，朝着这边攻过来了。”
燕山眉头紧皱，面如寒霜。
“怎么可能，贞狄人才方被我们击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回将军，看体貌身形，来的好像并非贞狄人。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燕山冷着脸，好似想到了什么，心下对那士兵的支支吾吾有了些了然。
“倒像是...些谋逆之人。”
“谋逆之人......”
商桑咀嚼了几遍这个词，倒是想起她初来西北之时在幽州遇到的那伙人。
当日那老妇人的神色，原是有意隐瞒吗？
不过倒也不奇，自己当时虽未直接言明身份，但战事紧张之际，能够安然带着财务车马行于大街之上，不畏兵匪，必是出自官宦之家，这样想来，百姓如此行事，竟是对朝廷全然失去了信任。
燕山见她如此情状，解释道。
“郡主有所不知，这幽州一带，有些流民和那山上的贼寇聚众谋逆，其中更有一个乡野秀才，名叫陆姚的，识得几个字，作为他们的军师，不断蛊惑百姓加入其中，还为起义的逆贼起了个赤巾军的名号，在幽州一派，逐渐壮大起来。圣上也颇为头疼，只是贞狄人连连进犯，朝廷暂无暇心整饬。今日竟胆大包天......”
燕山咬牙，锤了锤手，显是怒极。
“世上总那么一些畜生，专爱找缝子钻。”
商桑皱眉，北苍军方历经血战，尚始得片刻安宁，喘息未定。那起义军显然是看准了这点，趁着众将士人困马乏之际，趁虚而入。
只是她却想起来那日的情景，几个小吏强征秋税，百姓困顿之境，竟是不管不顾，后来起义军至，几个妇人有意替他们隐瞒，想来是极得民心。
“我途径幽州，见百姓流离失所，田野荒芜，生计无着。那贼寇迫于饥寒交迫，愤而揭竿而起，聚众谋逆，以图自救于水火之中。此举虽非正道所倡，不过是时势所迫，民不聊生之悲歌也。”
“郡主意思是......”
“赤巾军来势汹汹，我军刚刚经历大战，体力尚未恢复，直迎而上必败无疑。唯有智取，方有胜算。”
帐下诸多部将谋划对策，闻言抬头。
“如何智取？”
商桑微微眯起双眸。
“赤巾军之所以能快速壮大，只因得民心之故，若能将其为我所用，何愁不胜？”
燕山望了望四下。
“郡主慎言。”
商桑知道他的意思，却没什么好避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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