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晋江独发·潇潇...
割臂守节,断簪明志。
白其真愣愣看着烛台焰火,恍恍惚惚,想象到了那等场景——
素衣长裙一少女,未经人事却盘发,不带丝毫犹豫割伤手臂,任血染素衣,再折断簪子,奉至监理官跟前,道一声:“臣妇吴徐氏愿为侯爷守节,望达天听。”
正所谓,夫死另嫁,乃不得已而为之,虽圣人亦不能禁。
若非形势所逼,徐芳杏何必行此绝路?
白其真嘘唏道:“女子嫁人,果真比再世投胎还难。”
又言:“敢趁着侯府无暇、官使在前之际,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她有如此心思烈性,若生在好人家,让她有处施展,何尝不是个人物?”
“她已然是个人物。”乔仲常道。
他继续抛出消息:“监理官回宫复命,将割臂断簪之事禀报给官家,官家一开始只感叹‘锦瑟续弦情义在,当赏’,命人撰写诰书,赐旌表门闾,封二品郡夫人……后听监理官说,此女子不过二九年华,官家当即猜出了几分实情,震怒道‘婚姻大事,不求两厢厮守,而求旦夕之欢,成何体统?’于是又御赐徐氏一根白玉鸠掌家杖,为其添足了位份。”
乔仲常道:“此事已在朝中传开,略一打听便知,九成为真。”
自汉时起,“鸠”便称不噎之鸟,寓意老人饮食不噎,而得长寿荣贵。
献鸠敬老,官家赐杖,便是要整个侯府给徐氏表孝心。
如此,亦是震慑其他勋爵人家,叫他们不要为非作歹。
白其真久久不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此举岂是真在帮她……”
乔仲常身为男子,不明其意,诧异道:“这样的位份与荣贵,够她在侯府立足了。”
“可她一开始想要的并非位份荣贵,倘若能平顺安逸,谁愿意勾心斗角?官家真为其着想,理应细查实情,帮她脱离樊笼之困,免她蹉跎年华……而非拿一女子当‘杀鸡儆猴’的手腕。”
夫妻争论,最终乔仲常败下阵来。
两人商讨,觉得乔见山好不容易缓过来,此事还是不急着告诉他为好,免得他又乱心境。
白其真叮嘱道:“官人往后也该谨慎些了,若是早打探清楚,山儿不至于遭此一劫。”
乔仲常叹气,懊悔道
:“都是我之过错。”
……
……
古树指天,黄叶满地,潇潇暮雨催枯荷。
不知是秋愁,还是人愁。
经历四哥“斗殴”和三哥送嫁两件事后,乔时为忽然意识到,这些事并非只是兄长们的脾性使然,也非偶然,而是前事的延续。
世道一盘棋,棋枰胜负,并非一招几招可以评判的。
盐引一案,父亲看似打了一场翻身仗,得了户部赏识,可终究只是皇城脚下一小官。
上舍试窃用文章之事,以郭富三吊死为了结,如今才过不到一年,便有学子敢当着四哥的面语出讥讽……那私底下讥讽的有多少?藏匿在心里、暗中使绊子的又有多少?
三兄弟,六双拳,如何能应付得过来。
偏巧这一夜,橘子好晚才从外头回来,毛发沾了泥巴,有些狼狈。
乔时为给橘子梳洗后腿毛发时,橘子身子抽动了一下,仔细一看,才发现毛发下藏着一道伤口,正在渗血。
顾不得纠结发生了什么,乔时为赶忙取来剪子、烈酒,给橘子剪去污毛,又以烈酒灼洗伤口。
待处置完毕,乔时为才有空,从橘子的爪子上发现了黑白不同的几撮毛。
“橘叔,咱商量个事呗……”
橘子目光躲闪,把头靠向另一边。
乔时为把橘子头掰过来,正对着橘子道:“东京城里恶犬多,打不完,斗不尽,咱守着附近几条巷子就够了,成不成?”
依照往日,橘子理应“汪汪”答应,谁料这回却成了犟种。
“橘叔,咱年纪也不小了……”
橘子不服,“汪汪”了两声,钻去了柴房那头。
……
大抵是看出了乔时为的忧郁,从来都是一个人背着竹篓上山采药的老爷子,趁着休沐日,破天荒把三兄弟都叫上了。
叫他们换上麻布粗衣,一人给个竹篓子。
徒步不易,爬山更是不易,便是走踏出痕的熟道,仍是艰辛。
打一开始,乔守鹤便问孙儿们:“是上山难,还是下山难?”
下山容易上山难,此乃常识。
老爷子笑笑不解释,只言:“随祖父爬到山顶便知了。”
草露湿鞋袖,斜径
藏人家。
虽累虽苦,倒是一路好风景,祖孙四人说说笑笑,心情舒畅了许多。
不知觉两个时辰过去,几人攀至山顶。
往前远望,层峦叠嶂云雾绕,高低起伏山连山,三兄弟才晓得,他们今日爬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
“所以,是上山难还是下山难?”老爷子再问。
三兄弟听解。
老爷子望着群山感慨道:“心中只有一座山的人,周而复始,自然是下山易于上山……可你们都是心有千山万壑之人,岂容自己翻过一座山便止步不前?”
“人入群山,山山不同,岭岭艰难,若想再爬更高山,便要耐得住下山时的迷惘,有万山围子皆在脚下的决心。”
“唯有如此,才是你征服了群山,而非群山困住了你。”
三兄弟心思各有不同。
乔见山想起那日未破的棋局,终于晓得自己把自己当棋子,才会困在纵横黑线当中,他向祖父作揖道:“孙儿悟了。”
“三哥你悟什么了?”乔见川追问。
乔见山不应。
“小气。”乔见川抻抻腰,听闻远山有鹤鸣,叹道,“祖父说得对,高山闻鹤鸣,待我步步升高,便不用听课室里那些小鸟雀叽叽喳喳了。”
他又问乔时为:“五弟,你悟了吗?”
乔时为心中多了几分勇气和决心,笑应道:“橘子先我一步悟了。”
“橘子?快说说。”
各有所思,各有所获,乔守鹤的一次爬山,恰逢其时地吹散了孙儿们心头的阴霾。
老爷子拍拍乔见山的肩膀,说道:“不要怪你的父亲,从县衙到京畿官府,他也在爬山,他不是不关照你们,他只是还没看到那么远。”
乔见山点点头。
……
……
看过了高山霜叶,回到国子监里,又闻桂花香。
更高的一座“山”,很快出现在乔时为跟前。
三年一科考,秋日解试在即,国子监内又躁动起来。
太学生们想要入官,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升入上舍,通过上舍试入官,要么参加科考,集英殿前听奏名。
这成了权贵反击寒门的好时机。
真正的手段从不是亲自动
手……
这日,乔时为去三哥斋舍时,听到三哥与舍友李良青吵得很凶。
“入太学五载,我兢兢业业读书、写文章,三更睡下五更起,对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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