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枉死
《成为死对头的金主后》小说免费阅读 ydxs8.com
梦里有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伏在几案上小憩,应该就是身体的主人。
一盏快要燃烧见底的烛火摆在面前,微弱的光扑朔迷离,几案上堆满了半人高的书卷。
窗外天渐渐亮了,朝阳藏在启明星之后,料峭寒风吹醒了案上的男子。
画面一转,他坐在石头搭的小隔间里,面前的石桌上铺满了考卷。
一个像监考员一样的男人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时不时看向他。但他仍未慌乱分毫地愤笔疾书,绾好的青丝从鬓边垂落,汗水顺着眉梢滑下。
下一幕男子满怀自信地站在人群中间,朝廷官员正在放榜,“钱誉森”的名字写在了最前面。
会试第一名,那接下来就是去面圣殿试了。少年终究如愿登科及第,荣恩宴上风光无限。
可惜好景不长,他身上的官服穿了脱,脱了穿,最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初在牢房里醒来的那一套。
梦的影像就这么回溯流淌,又重新播放回,他死之前的那一段。
据说没有得到善终死于非命,或有冤不得诉的人,灵魂就会一直徘徊在死去的地方。
“圣上已派人寻到你祸乱朝政,企图谋反的实证了。但念在你以前政绩颇佳,此次尚未铸成大祸。所以留你全尸,免掉砍头之罪。”
狱卒模样的人端着一叠下酒菜和一壶酒摆在“钱誉森”面前,伸手替他斟了一杯。
酒水盛得有些满撒了出来,滴在他有一道长疤的手心。
“您看是自己了结,还是小的帮您?”
“钱誉森”两眼空洞无光,没有搭理他,只是僵硬地伸出手抬起来了酒杯。
“呵,什么狗屁证据。过河拆桥。”
他自嘲地笑了笑,昂起头准备“豪”饮下这杯鸩酒。却突然听隔壁牢房好像有人在欢声庆祝些什么,好像是“大赦天下,解脱了,圣上英明之类的”。
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下,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刚刚还客气说话的狱卒凑近吓了一跳。
那人眼神狠戾,蹲下身来握住“钱誉森”的手腕,将那杯毒酒硬生生地怼了进去。
看到“钱誉森”喉结上下滑动之后,似是不放心地又将剩下的酒灌了下肚,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再也不见踪影。
钱誉森虽是一个旁观者,但却被原主绝望的眼神凝视着,他仿佛真能看见自己一般,无望的手抓着空气扑腾,触目惊心……
等到真正的狱卒进来时,发现牢中的人早已没了呼吸。
钱誉森不确定自己能否触碰到原主的身体,但还是本能地走上前去,俯下身子给他阖上了双眼。
“吁———”
车外的马突然开口,将钱誉森从梦中惊醒。原来是车轮碰到石子突然颠簸了一下,马受惊后发出一声嘶鸣。钱誉森的手心和后背也冒了涔涔冷汗。
究竟是谁想越过皇帝杀掉“他”?
倘若那人要是知道自己没死?不妙。
……
李家府邸的西厢房中,一名郎中正面色沉重地为床上的男子把着脉。
他的汗珠从发间滴落,滑至被褥上,手中的银针也在不断施展。
红木门前跪着一个婢女,正在手忙脚乱的煎着大夫开的药。
榻上的男子面色惨白,尽管他五官生的精致如画,也不失男子英气,要是平时肯定讨得无数姑娘欢喜。
但此刻他眉头紧皱,痛苦万分,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显然再俊美的容貌在死亡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郎中手指颤抖着布下最后一根银针,见男子仍未有任何好转,无奈摇摇头。
“老朽技艺不精。还望李大人和周小姐节哀,早日备好身后事。”
郎中收拾好药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被称作周小姐的少女跪在床前,抱着郎中口里的将死之人,哭的涕泗横流。
“哥你不要丢下我,不是你说的要看着小妹出嫁嘛”
“呜呜呜怎么能食言。”
半梦半醒间,周雾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声,时而小声啜泣,时而又撕心裂肺地哭喊还一直摇晃他的身体
他很不耐烦地哼唧出声,那人却安静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感觉到手背湿乎乎的。
很想从这一场梦里醒来,却无比艰难,没来由地一直穿梭在混乱的时空中。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穿着古朴、笑容明媚的男子,头顶束着高高的发,最特别的是他鼻梁上一点赤色的痣。
在男人朝自己走来伸出手欲将自己拉出混沌时,周雾赶紧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却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
不论是手掌的大小,还是手心的薄茧,亦或是身上那熟悉的草木香味,都让他觉得很想靠近。
缓缓睁开了眼,周雾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身上的沉重感也有在缓解。
身体仿佛从冰天雪地里逃出,钻进春水里浸泡着,四肢开始解冻柔软,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周欣正在床边守着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只不过妹妹穿着和之前有点不一样,或许三分钟热度的她又迷上汉服了吧,轻柔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她不耐烦的拨开自己的手,但下一秒又惊醒弹起。看见哥哥望着自己,满脸欣喜和不可置信。
女孩用沙哑的声音大吼道:
“快请大夫,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周雾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满脸皱纹的老者走了进来,熟练地握住自己的手腕,仔细号了很久的脉。
一开始还眉头紧锁,半晌便逐渐平静放松下来,喜笑颜开。
“老夫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受这样的重伤,昏迷不醒七日后还能恢复神智的人,真是要恭喜周小姐和李大人了。”
“我就说我兄长没事儿吧,他傻人有傻福。”
小丫头片子说话真难听。
周雾扶额苦笑,用眼神剜了她两下以作警告。
被称作李大人的男人客客气气地向郎中道了谢,打点好旁边的下人,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周雾很纳闷自己这又是做了个什么离奇的梦,还是又进入了某个奇怪的空间了。
他强忍着咽喉的干渴和不适,开口询问:
“欣儿,哥哥睡着的几日,可有事发生?”
“你还知道问呢,都怪你办事不慎被陶行简手下的人伤了,这才在床上睡了七日。”
周雾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完犊子,他现在是谁?陶行简又是谁?
……
甫一回到钱府,他便在院门口见到了这辈子的亲爹。
男人是名贯中原的富商,却没有印象中的油脂气,身形瘦削只比钱誉森矮半个额头。
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仍神采奕奕,岁月只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细纹。
但,钱永其实和自己上一世的亲爹不太像,世界上总会有这样的情况:
明明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却长得十分相似,恰如他和这身体的主人一般。
“你还知道回来。”钱永冷淡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爹,儿子知错了。我发誓再也……”
“不用说了,先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好。至于生意上的事,你回来先跟着王叔学着吧。”
“什么……烂摊子?”
“……”钱永无言,转身往旁的院子去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在外做官的出息哥哥回来了。”
思绪被一阵嘲讽声拉回,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对方陌生的长相让他凝神思考了一瞬,眼神空洞。
听说母亲死后,钱永又纳了一个妾。赵姨娘膝下育有一子,估摸着就是这个年纪。
“兄长不认得我了?别被那药毒傻了吧?现下可还认得字?写得了文?”
他居高临下看着这孩子,咄咄逼人。明明才不过束发的年纪,却心眼颇多。
但心智终究不很成熟,正是让不得人的时候,所以才能如此坦荡地阴阳怪气。
“我成了痴傻岂不正好遂了你和姨娘的意?倒是你,账本都看不明白的人,如何让父亲和为兄放心。”
听表弟说,钱永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本想靠着儿子继承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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