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弃降之城
“陛下既已将京都内外之事安排妥当,臣等自是听圣心,诀圣意,履圣行,怎敢生出嫌隙记恨之事来,一切自是以南征,以大业为上”
“那李卿觉得,朕是不是太抬举冯氏了些”
“臣不敢妄测圣意”
天色已黑,尚书仆射李冲捋着须髯盯着呈放在案桌上的木质令牌,回想起前日在太极殿君臣单独相对的点点滴滴,忽觉有冷汗涔涔然而下
“你不敢,自有人敢,李卿呐——”
天子负手起身,笑中却带上了些冷意:
“看着你家世子与太子形影不离的模样,朕呐,总会不自觉得回想起当年太后尚在时,与南平公一同在宫中求学的时光”
其实文帝心里跟明镜似得
“郡公是太师与博陵公主的嫡长子,是陛下从小的伴读,又是如今长乐冯氏的家主,陛下不抬举他还能抬举谁”
雅轩内,李僖倒觉得没什么所谓,再抬举,也只能抬举到太子即位而已,而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感受,那才叫一刺激
“李卿会不会又觉得,朕太感情用事了?”
“臣不敢”
“打住打住,朕召你来可不是为了从嘴巴里听到那些奉承话,李卿呐——所谓王道,无非“制衡”二字,这还是您年轻时教朕的一句话,如今瞧着尚书大人竟,倒先忘了”
因为站于殿下的是当朝尚书太保,而非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秘书小官
“您当时怎么说来着,‘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便要取其平,方能御民御下’。呵呵,朕都明白,世族要互相拉拢外戚宗室要攀附皇权,中央与地方要上下一体就像官商要相互勾结,为利为情总免不了的——‘结党营私’,朕都理解”
“但朕希望李卿别忘了,在其位谋其事,将眼界放宽些,别总盯着洛阳这一亩三分,看看那些食不果腹的饿民,看看那些辛苦耕种的农户,看看那些苦于羁旅的商贩,看看,这天下苍生”
“从前那个敢于直言纳谏,心怀天下的李思顺,哪去了?”
往门阀的方向转行去了,嗐
“臣少时家贫,能居此位全倚仗陛下与太后提携,自当结草衔环,方不愧于此大恩大德”
“诶,又来,也罢也罢,时光匆匆如流水,大浪自有后人接,都说昔日崔公今朝李公,朕还指望你,替朕好好守着洛阳呢”
昔日崔公,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但李父明白,文帝肯“提点”他这些话也实实看重于他,毕竟天子大可冷眼旁观,看为臣者如何僭越,并一步步走向灭亡
文帝不傻,就算如此“宠爱”冯后但也别忘了,他可是位五岁登基,“忍”了太后二十余年,能亲手赐死自己年方十六长子的君王
抬举之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试探呢,欲叫其亡必使其狂,捧杀自先秦以来,都是天子最善用的一招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哈哈哈哈,南征去也——”
若君者不顾民生,臣者皆中饱私囊,顾小家而舍大局,那才是时代真正的可悲之处,当然,正处于时代漩涡中的他们,自然意识不到这点
还是雅轩,大风起兮夜色浓
“臣者,并无忠奸之分,只有能庸之别,于君而言,能则用,庸,则黜”
李僖的话是说给愣神的阿爷听的,不过他很快便转眸向一旁的温惠,又开始调戏“小娘子”:
“惠娘,在想什么?”
“啊?”
惊觉回神,温惠对冯氏的秘闻并不感兴趣,另两人聊天一搭没一搭得闲扯也扯不到重点,她听着累,便就坐一旁发呆,等着固惠安侯府有人来接她,以及,想自己的事情
“我在想,就算现在动不得高司徒,那将刺客背后的团伙先一锅端了为樗报仇,再借此为由针对咸阳王,也挺不错的”
好
“至于为什么针对咸阳王,温惠只能说是直觉,但王道说到底还是制衡,他是亲王里最位高者,高者抑之,我们也能将此作为人情卖给太子元恪,为将来谋一份筹码”
好情醒,好理智,好可怕
青年还是笑着,可这个世道并不需要心软之人
可就在他想找些话去逗一逗这一本正经的小娘子时,只听“砰”得一声,本锁死的雅轩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三道高挑的黑影应声出现在狂舞的月色之下
刀尖衔冷光,鬼面吓妖魔
取命之士,神明莫敌
呃编不下去了总之......的确很帅
哈哈,如果来人温惠不熟悉的话
“剜星!你在干什么......”
戴着金乌面具的灭日靠着墙,姿势才刚摆一半呢,就立刻被同伴的举动吓得直接立正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我不不知道,射月姐我真不知道啊啊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踢了一脚这这门就就就啊啊”
“闭嘴”
“呜呜呜真的很对不住,射月姐求您跟仆射大人说声,这门我会赔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我我先溜了”
敢情还是位社恐候官,内室三人脸上无语之色更甚,温惠僵硬得看向旁边同样僵硬的李僖,嗐,怪不得当初评价这位候官时说是,“神出鬼没”呢
不敢想象,这位大人一边举着长刀砍人满脸是血一边道歉的滑稽模样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咳”
鞠躬,三道人影瞬间变为两道,灭日轻咳一声,悠哉悠哉得将手臂搂上了旁边射月的肩膀,不怕死得摸起青铜鬼面上的獠牙
“那我就先去禁苑了咯”
哦,官方的文牒军书下来了
“随你”
“好冷漠,卢娘子——”
灭日在唤她,但温惠对这位候官没什么印象,自然不可能亲热得“诶~”回去
“嘶”
“都好冷漠,得了,卢娘子——好消息~你阿爷打胜仗了咯”
“......”
马后炮?
好了,世界终于安静了。射月沉默得踢开本就很悲催倒在地上的木门,踩着长靴提着大刀堂而皇之入了室内,带来满身露珠尘土与铁锈的味道站到了温惠身后,看向对面给自己斟满一壶茶“壮胆”的李尚书,冷冷道:
“仆射”
此刻的场面不亚于三堂会审外加刑官提刀站在旁边,李尚书也第一次感受到年纪大了禁不住吓的无力,毕竟候官只听令于文帝,拥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权
他现在就怕人家刷得从袖中掏出一令牌抵在眼前,用她那一成不变的死人音调道
“李大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门,会赔”
......
他真的老了,耳朵都能幻听了
“温惠,殿下在固惠安侯府等你,走”
哦,来领娃回家了
可后背真的好凉,温惠根本不敢回头。对于赭阳太守开城投降一事射月的火气明显比任何人都大,刀半分血没见脑袋一个都没砍,敢情南下哦就随军郊游去了
真是该死呢,竟敢浪费候官宝贵的时间
“还有”
“不用了”
“什什么不用了”
温惠声音都开始轻微打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又不是阿爷兄长们叫齐人投降的有事别别别缠她呀
“噗嗤”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大尾巴狐狸都能被吓成兔子,李僖轻笑,主动替温惠接下话茬
“是有人去‘销赃’了吗?”
“是”
射月见温惠没反应,主动用手拉了拉少女罩在外头大袖的领口,嘴上漫不经心回道:
“昨夜城西南起了大火,执金吾一帮废物用了一个半时辰才扑灭,伤及民宅商铺十众,殿下的人去察验时,发现了处蹊跷”
“不过吾对这些下九流的什么‘阁’什么‘楼’,不熟”毕竟真有那武力和本事干嘛不替皇帝干活呢,编制不香吗
而那随着大火轰然倒塌的牌匾之上,正正巧巧写了三个大字
“壹夫禾”
......
“死了多少人”
“伤者百余,死者,四十一”
“皇都之内天子脚下,他们也敢”
可对满堂朱紫触目皆一二品的大员而言,匹夫百姓之命,又算什么呢
数字而已
文官衣服上绣的是禽,武官官袍上刺的是兽,披上这层皮,大家那都是“衣冠禽兽”。既定受益者们从一出生就沾染罪孽,他们的富贵尊荣取之民脂民膏,百姓的税收,养的又是谁
何人无辜,都不无辜
所幸,这世道还有着些一心为民的赤忱之臣
他们会在乡野,会在亭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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