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点影栖风

谢停川进入平楚城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他离开时却又下起雨来，这雨不大不小，不至于将江湖人的脚步缠住，却也足矣叫行路者狼狈。所幸平楚城中的蓑衣物美价廉，也算是个冒雨出发的好由头了。

从川南往蜀中去的人不少，他们三人轻装简从走得快些，一路上便超过了许多人马，有成队的行商，骑毛驴的书生，负刀的江湖客，甚至还有一支迎亲的队伍。即便下着雨，沈点影仍是会认真打量每一位路过之人，许是从她父亲那里学来的习惯。

“沈姑娘，令尊可是明威镖局的总镖头沈铸？”

谢停川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并未让沈点影感到太过意外，毕竟昨晚薛上已经猜到过一次，甚至还提到了她的哥哥，所以此时沈点影只是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先前未曾自报家门，一是因为想不借助父亲的名望自己闯出些名堂来，二是因为我也算偷跑出来的。”

“你为何要偷跑出来？”秦小风问得颇为直接，跳过了事先应有的场面话，叫人无从知晓他先前是否判断出了沈点影的身世，又与沈铸关系如何。

“爹爹平日里不是走镖，便是管理镖局中的大小事务，根本顾不上我。”

“但我看你锁链用得不错，这并非好上手的兵器，应是受过家传指点的。”

沈点影听谢停川夸她，虽不知其中有几分是客套，但也终归是高兴的，话匣子也不由打开了些：“那是自然，我从四岁起便开始正式习武了，虽不如阿兄那般聪慧过人，但也绝不算笨。只可惜......爹爹总说，走镖风餐露宿的实在太辛苦，不是女孩子该做的营生。”

“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秦小风与谢停川这样一人一句的打听，若他们是于沈点影一般大的少年，恐怕要被骂上一句轻薄，但这二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比沈点影年长不少，同样的问题便就成了关怀。

“爹爹说凭阿兄的天赋，继承家业只怕会耽误了他。”

听沈点影这么一说，秦小风倒来了兴致。虽说明威镖局比不上那些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派，但无论是规模还是名气都不容小觑，更何况镖局接的往往不只是江湖上的生意，与官家也常有往来，能把这样的买卖打理明白，实在并非易事，若是如此都嫌委屈了他，那这样的少年翘楚，秦小风应当听说过才是。

“沈总镖头这般望子成龙，不知令兄叫什么名字？”

“阿兄名唤沈栖风，如今是清匣派掌门陈章的七弟子，自从他顺江而下去了猇亭，我便没再见过他几面。”清匣派是南方武林中的翘楚，按说能拜入清匣派已是不错的归宿，但沈点影说这话时语气却颇有几分抱怨。

“我倒未曾听闻，‘夷水浣剑’何时又新收了弟子。”清匣派掌门陈章如今已有五十多岁，他年少成名，当时正值南北武林之争，陈章一人在山门外轮战前来挑战的五大高手，又因不愿惊扰其他同门，特在回返前来到江边清洗双剑之上沾染的血迹，后来此事不知如何传出，他便得了个“夷水浣剑”的美名，再之后老门主病故，也是他将清匣派推到如今的位置上，当算是位武林泰斗了。只是秦小风确实未曾听闻过他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七弟子，若他真如沈点影所言那般天资卓越，那便是另有隐情了。

听闻这话，沈点影像是急着要为兄长辩驳，她将下巴都抬了起来，却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下了，只沉默地捏着腰间的香囊，片刻后才道。

“要我说，阿兄根本就不想留在清匣派，他从小最宠我，又心疼娘亲，虽然学什么都快，却并不想出人头地争强斗狠，父亲传他的武艺，他早就练得有模有样了，却总是迟迟不说，省出功夫来给娘亲熬药膳，替我......替我绣女红。”

谢停川并不关心沈铸的家事，因此也就沉默地听着，他在沈点影的左手边，正好看见她把玩那枚香囊，上面绣的鸟栖枝倒当真颇有神韵。他虽然并不关心别人家的家事，但许久不发一言终究还是有些扫兴，便干脆借此加入了这个话题。

“这香囊也是你阿兄送你的？”

“没错。阿兄知我想闯荡江湖，便特意为我做了这提神解毒的香囊，若非有它，我恐怕真要着了那些卑鄙山匪的道儿。

“你阿兄倒是个擅长做女红的。”

谢停川越瞧那香囊便觉得越精致，想来那沈家大公子定是费了些功夫，沈铸同他的明威镖局以家威自立，要在那样的父亲掌控之下绣出这样精致的香囊，谢停川不难想到，其中难免有燃化了不计数的蜡烛的苦功夫，那鸟栖于枝，却凭空里像有风来，撩得停鸟翅羽若动，叫人难不称一句栩栩如生。

“阿兄做什么都定能成事的，他便是这样厉害的人。”

沈点影这样的姑娘，会因为谢停川这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慎”救了她一次，而千方百计地要留在他身旁，静待“回赠”谢停川一恩的机会，想来便是啃见硬骨头了，也要咬碎了牙咽到肚子里的性子，夸起她的兄长来却是毫无保留，那沈铸谢停川也是见过的，又臭又硬的脾气，能养出这么一对兄妹来，也不知道时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了。

至于那沈栖风是乐意绣香囊还是乐意碎大石，谢停川其实并不关心，毕竟在他看来有份能做的活计就够了。

“照你这么说，那陈章也是放着这么一个好苗子在门下生锈了。”秦小风也不知对沈点影这番天上人间独一份的夸赞信了几分，不过谢停川觉得若不是他秦小风一向也是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说这句话时就得将声调再扬一些，叫人听不舒服了。

他显然与谢停川的观念不同，先不说他此时尚在怀疑那沈栖风是否真有这般本事，光是对方这胸无大志的做派，他便要觉得不妥，再说若是自家儿子已然打定了混吃等死的念头，那无论沈铸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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