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龙神临凡(五)
“王姑娘，你怎么了？”衙役在身后，轻声提醒。
王贞仪回过神来，见水面已经恢复宁静，只有几道幽蓝的光闪烁过，微微点了下头，就心有余悸地出去。
香火缭绕，钟声悠扬，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夏小狗跪在殿外，虔诚地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念念有词。
那模样像极了整天烧香拜佛的老太婆。
王贞仪莫名地有些伤感。
直到午后，夏小狗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王贞仪出了庙宇。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靛蓝单衣的汉子，他做贼般地凑过来，低声说：“两位，想买赑屃吗？”
王贞仪充耳不闻，夏小狗满心思都在担心父亲，见有人打扰，白那人一眼，连连摆手。
“赑屃，那是龙神的九个儿子之一。你们想啊，全城百姓都在祈祷，龙神什么时候都才能听见你的？不如把龙神的儿子养在家里……”那汉子滔滔不绝。
夏小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扯住汉子的衣袖，急切地问：“龙神的九个儿子？有什么神奇之处？”
那汉子笑了笑，娓娓道来：“龙神的九个儿子，各有其名，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他们分别掌管着不同的领域，有的能镇宅避邪，有的能招财进宝，有的能保人平安……”
王贞仪瞪着他，厉声质问：“你手里有赑屃，还愿意往外卖？真当我们是傻子啊？”
那汉子却面露喜色，翘起了大拇指，“问得好啊，我手里怎么会有？我们东家有，我只是个到处牵线的。要是愿意买，明儿巳时去醉仙酒楼，拍卖赑屃。”
醉仙酒楼关着门，是那汉子和里面的人对了暗号，才将他们迎进去。
五六个衣着各异的客人散乱地在台下，他们中有穿着粗布衣裳、脸黝黑的农夫，也有身着华服的富商，脸上的表情不一：有的期待，有的疑惑，有的则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夏小狗坐在角落里，心里七上八下。他没有银子，只能让王贞仪付账，而王贞仪不信这套。
之后陆续进了一些人，也是被领来拍卖的。
每进来一次人，夏小狗就更紧张几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浑身冷汗，不安地对身边的王贞仪说：“二姐，来这么多人，我看这事儿有点悬。”
王贞仪却是一脸的镇定，轻轻拍了拍夏小狗的手，低声安慰：“别担心，不管谁来，今天都是你带走赑屃。”
就在两人低语间，一位身着一袭淡绿色长裙的妙龄女子款款走上台，手中端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碗，碗里盛着清水，水中游动着一只小小的乌龟。
女子面露微笑，声音清脆悦耳：“各位贵客，欢迎来到醉仙酒楼。今天，我们有幸为大家带来一件稀世珍宝——赑屃的幼崽。”
台下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小乌龟就是传说中的赑屃？该不会是糊弄人吧？”
“再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乌龟啊。”
“应该先让乌龟展示神力，再决定买不买。”
……
妙龄女子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这只小赑屃是我们东家偶然得到的。东家认为，这样的神物不应该独自占有，应该分享给世人。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得起赑屃的，它需要有能力、有财力的人来养护。东家不愿意将这神物交给那些已经拥有无数福气的权贵和富人，而是希望它能成为穷人翻身的大好机会。”
此话一出，台下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妙龄女子轻轻将琉璃碗放在桌上，然后宣布：“现在，拍卖开始。起拍价五十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两。”
话音刚落，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出五十两！”是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倾其所有。
王贞仪顿时了然，要么是里长带着社仓的全部积蓄来了，要么就是骗子们安排的托。
“五十五两！”一个富商不慌不忙地加价，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只小乌龟。
“六十两！”老农夫咬了咬牙，再次出价。
“七十两！”富商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的贪婪却掩饰不住。
夏小狗转头看向王贞仪，只见她微微点头，大声喊：“一百两！”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夏小狗。
“一百一十五两！”一个富商不甘心地加价。
“一百五十两！”夏小狗立即追赶。
价格一路攀升，最终在“三百两”的价格上才停了下来。
夏小狗手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小乌龟的琉璃碗，兴奋地跑回了家。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病愈。
“爹，我拍卖到了！我以后只要每天跪在赑屃面前不停地祈祷，你很快就会病好了。”夏小狗一进门就大声喊。
中堂，屋檐下，夏大胆躺在摇椅里，听到儿子在喊什么。
夏小狗跑到他跟前，又大喊一声。
夏大胆听得清清楚楚，仔细地看着琉璃碗里的小乌龟，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夏小狗见父亲脸色铁青，忙解释：“千万别以为这是乌龟，它是龙神的九个儿子之一。”
“你这孩子，怎么就信这些东西！”夏大胆勃然大怒，猛地起身，一把抓出琉璃碗中的小乌龟，狠狠地扔出了院子。
夏小狗愣住了，然后兴奋地跳了几下，“爹，你的病好了，龙神显灵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夏小狗脸上。
夏大胆中气十足，“谁让你信这个的？其实，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病就好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才会……什么龙神，都是骗人的！”
王贞仪在旁，由衷地欢喜。前些天她虽然为了治病，耗费了很多精力，也忧心忡忡，但更大的痛苦是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所学和所坚信的。
夏小狗虽然脸火辣辣地疼，但还是满心欢喜，“什么龙神什么赑屃，骗不骗人都无所谓，只要您的病好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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