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驭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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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时暄手盖在她眼睛上,照君宜飞快地眨眼,眼睫在他手心扫来扫去,贝齿露着:“干嘛呀?”
任时暄像是被点了哑穴,一声不响,表情也没个可猜,照君宜觉得他无趣,推开了他:“别打扰我,还有小一半黑骨没灭呢。”
她目光涣散,涣散着一挑,就瞧到了他发红的耳朵,照君宜又觉得他有意思极了!她晚上住在通洪客栈的时候,翻到过一本话本,她在上面读过,这种人,是心口不一,是欲擒故纵!
“我看看你的手。”任时暄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说。
照君宜打开自己掌心,顺着掌纹的方向有一道发红的口子,方才只流了几滴血,如今都快闭合了,她毫不在意地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监看我了啊?”
“方…方县令!”
照君宜立刻转头,顺着此人视线看去,一只矮小的青火黑骨站在他跟前,这只要比其他的青火黑骨都要瘦弱,手指还缺了两根。
此人的声音引得其他村民也都看过去,皆目光如炬,期期艾艾带着哭腔:“方县令!”
他直接丢下了火把,对着黑骨双膝而跪:“方县令,是我们对不起您,您是好官,命不该绝啊!”
“天无情义,小人惑引,我心惶愧,这条命我还给您啊!”
青火黑骨用他残缺的手掐住此人脖子,此人皮肤瞬间烧熟猩红,眼泪决堤,滑落到黑骨关节,众人愧疚的几句“方县令”若新咒,降到骷髅一寸寸骨骼之上。
附近树干冒出新芽,微微疏散的雾气迎来一缕清光。
“方县令,您是好官…”
“方县令,我们对不起您…”
天无情义,小人惑引,我心惶愧。
幼时他们总被教义,若将来你是一位好官,那便为生民负责,若你只能做一芥民,那便为自己负责,无愧于心才能无愧于天地情义。
老咒师说,想催生愿,要有强烈的意志,催生出的愿,也同样有着强烈的意志。
那黑骨三根手指竟一根一根松开了。
天之情义,在于吾心,不为溪山,只为民。
如今他手中的火把像是审判自己罪行的绞架,在挥动的那一刻就断定自己罪无可赦,罄竹难书。
黑骨最后转身,向更多青火黑骨中走去,它踩上丢下的火把,化成一捧清灰,铺在正辽山头。
照君宜指尖在风中触到那沉灰,看到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他道:“一指断为招抚流亡,一指断为威制豪强。”
他坐在衙役上座,身后的笔墨书字提着那一句——不为溪山只为民。
照君宜思量,这世间,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道义究竟是什么?
*
照君宜手中时令突然剧烈抖起来,它噌地飞回任时暄剑鞘。
拈金线劈开一条路,白奉贤穿行而来,道:“我们的结界要破了。”
时令在任似暄手中恢复安静,他抬眼看天,照君宜也抬头。
先前在客栈,任时暄猜测通洪有一巨大结界,如今在这穹顶之下,在他们所作结界之上,有一清波似的蔽障正不断下压,两方结界若相击接踵,他们的结界定会出现裂缝,最后破碎,黑骨逃窜。
任时暄摩挲了一下天星剑柄:“来得及,只是有点儿…费力气。”
他把天星还给照君宜,天星已经不烫手了,反而那脆弱的剑柄带上了些许凉意。
照君宜见地上尘土飞旋,在任时暄脚下聚成一个小小的涡流,他足下一点,跃于上空,在几只青火黑骨上方持长剑而立。
任时暄微微垂头,雾气如轻纱,透着他银白而松弛的一张侧脸。
他脚下速度快到无人看清,只剩推开的雾珠,好似一阵风过。手中时令无影踪,万籁俱寂一瞬间,任时暄已挑起千只黑骨的脑袋,悬决半空。
在青火还未散开之际,白奉贤扔去一火把,任时暄握在手中,掉落相差不过微毫的黑骨脑袋被他在空中一一点燃,浓雾之中烧起一大片的火红。
照君宜看了看天星,又看了看任时暄:“我什么时候也可以……”
照君宜听了个天大的玩笑。
白奉贤打个哈欠,神色如常:“你行的,这招是归墟界最累人的一招,叫——先我着鞭。”体内所有灵脉之力要很快调动,手留五分,脚占四分,眼还要剩一分,快狠准哪招都不能拖后腿,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砍下一千只脑袋,手起剑落重复千次,所以也是最累的。
白奉贤瞧着她张着震惊的嘴巴,也想笑。
“你多见点儿世面行不行,我跟你说,他这不算啥,十年前有位女子,那可真是,”白奉贤眼中透出惋惜思念意,后又突然笑了一声,“天资聪颖、灵心慧性、绝代美人……”
照君宜道:“说重点。”
白奉贤认真道:“十八岁便能把这招用的炉火纯青,手留六分力,脚占四分,那双眼睛特别灵,我都自愧不如,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结果她用这招烧了我一千根拈金线,还好都是废线用不出手,不然老子能削了她。”
照君宜笑了好一会儿,直至任时暄到她面前,她才收住笑。
任时暄胸口不断地起伏,呼吸沉重,脑门上捎着一层细小的汗珠,照君宜搀扶他手肘,话上裹了一层糖浆:“辛苦了,师兄,你真厉害!真是英勇!令君宜好生仰慕,眼中只剩下师兄一人,谁都瞧不进去了呢。”
白奉贤嘴角抽搐,一个字也憋不出来。论安抚话术,他不行。
那耳朵仍是红的,照君宜匆匆瞥一眼,憋着笑。
任时暄不自在地扒掉她手,他不需要搀扶,手背蹭了蹭额角汗,汗珠顺着下颚落下一滴,他喉结滚了滚,少女视线太过直接清亮,令他感觉全身都热,一时无言,又不敢沉默,置辩也似绵绵雨露:“别这样说。”
照君宜背着手后退两步,娇俏的话语十分有意思:“不说就不说,我去杀几只黑骨解解闷。”
只剩下两百只左右,村民也能解决。
任时暄没想到她走这么快,垂在一侧的手指不可察地动了动。
白奉贤怼上他肩膀:“活该,装矜持。”
剩下不到百只黑骨黑骨时,照君宜才瞧见左纯熙,这小子左腋下携着一只鸭,右腋下夹着一只鸡,头上顶着一只无力昏沉的大蜻蜓,绿袍上皆是鸡鸭毛,弄得一身腥,那张童气满溢的脸上又冒着怒气,双拳紧攥,眼睛逼视每一位村民:“谁,是谁!是谁的鸡鸭?啄了我的蛊虫!!!!”
“好啊你们,上山烧人还带着家禽来,若不是我发现的早,我的大宝贝蛊虫早被这只贪吃的老母鸡吞到肚子了!”
他掐起这只鸡的鸡脖子,母鸡翅膀扑扑乱拍,鸡毛甩掉好几根,脖子被他掐得细长,倒是显得此只鸡婀娜多姿,他才不管这鸡有何好身材,一脚踹上鸡屁股,把鸡踹飞,母鸡在空中咯咯哒一连串,差点儿吓出蛋。
“看好了,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他手指圈上鸭子嘴,吃了一嘴鸡毛,先呸呸两声,随后又是一脚:“这就是助纣为虐的下场!”
村民全当见了个空气,没人敢认鸡鸭,也不想跟他有交集,挥挥火把,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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