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内鬼
翌日,第一个给易卿尘打来电话的竟然是李达理。
他打来不为别的,只为了杨原野,那个离开垦丁之后就杳无音讯的爱徒。他一早听了易卿尘昨晚送来的demo,就再也坐不住了。
会写歌会唱歌的人不少,可是风格如此鲜明、让人靠耳朵就听出名字的,却可遇不可求。
“我想和他聊聊,看能不能为歌坛带回这颗遗珠。”李达理在电话里说。
说实话,昨天再一次听杨原野唱歌,易卿尘也很感慨,他不唱歌真的可惜了。
想了想,易卿尘还是将杨原野的号码给了李达理,暗暗期待会有什么发生。
吴芷静随后又来了电话,她没在电话里说什么事情,只说司机一会儿在楼下接他到办公室来见面。
当易卿尘推开吴芷静办公室门的时候,见她正和人说话。从背影看,那女人披肩长发,发尾的波浪乱中有序,黑色连衣包臀裙,裸露出来的小腿肌肉由于踩在细高跟鞋上而显得过于紧绷,像是不常穿高跟的样子。
“静姐,以后还能常跟你请教吗?”
女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吴芷静倚窗而立:“你已经青出于蓝,不再用我指教,”声音中带着些无奈,“以后的路很长,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小白。”
小白?眼前这个女人和易卿尘印象中的小白一点不沾边,他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小白一向是个元气少女——针织衫、丸子头配球鞋,可亲可爱。
小白转过身,望见门口的易卿尘时,明显吓了一跳。
这是易卿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白,脸上化着过分成熟的全妆,长发黑裙,极尽装扮,却难掩神态里的不自信。仿佛装在红酒杯里的可乐,颜色相似,可杯壁上空虚的气泡却让它泄了底。
小白略略低头,没有和易卿尘打招呼,快着脚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易卿尘冲吴芷静问道:“小白……是怎么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白跳槽了。”吴芷静说。
“跳槽?跳去哪儿?怎么之前没听她说?”
“尚星娱乐,从助理升为经纪人了。”
尚星娱乐,楚默的公司?难道……
易卿尘僵了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芷静。
吴芷静抱臂轻叹一口气,说:“这次我也上了一课。软妹不可信,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这怎么可能……”易卿尘过于震惊,以至于一直呆立在门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猜从你去赴那场鸿门宴就开始了吧。这次盗歌的事情,楚总要求彻查,费了好大劲才揪出内鬼。”
吴芷静接着说:“过几天我会给你安排新助理,HR已经加紧在面试了,面到最后一轮会让你也见见。最近这两天就让小侯跟着你,他是咱们的公共助理,做事一向稳妥。”
易卿尘默默点头应着,一时还是无法从小白背叛的震惊中抽离出来。
吴芷静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十几年的职场生涯,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阴谋算计的也有,但并不多。”
这句话换回易卿尘一刻舒缓的心肌:“所以还是好人多。”
吴芷静略带遗憾地笑了笑:“好人不多,恶人也不多,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说?”
“恶人会送你一场葬礼,普通人会在你的葬礼上哭。”吴芷静说。
“那好人呢?”易卿尘看着吴芷静。
“好人会真心地为你哭。”
……
连着两天高强度的彩排和杂志采访工作让易卿尘的身体亮起了红灯。今天《唱作人》最后一次调整走位,从升降台上下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莫名出了一身的虚汗。
李达理在一旁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易卿尘摇摇头,看周围没人,直截了当地问道:“李老师,您找过杨原野了吗?”
“我跟他打了个电话,”李达理说,“他居然一下子就听出我的声音了!哦,我们还聊到你这首歌,说起为了现场效果加入和声的事儿,他提了几处既能让和声更饱满,又能衬托你本来清澈音色的法子。咱们今天的这版就是小野的主意,效果真是不错!”
李达理提起爱徒一脸骄傲。
“老师,我其实想问的是……杨原野,他还想唱歌吗?不瞒您说,我上次问过他,他好像挺抵触的。”
李达理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说:“嗯,我知道你关心他,听周老师说,你以前是他的制作人,自然和他要好……我能感觉到,小野对音乐还是蛮有热情的,只是我问他想不想再出来唱歌时,他不愿意正面回应我。”
“为什么呢?”易卿尘忙问。
“电话里也不好多问,毕竟我们才重新联系上。不过后来我找内地娱乐圈的朋友打探,说是这里面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
“你跟我来。”李达理戴上眼镜,引着易卿尘到了一间平日没人去的小会客室,关好门,并将对着走廊那扇窗户的蜂巢帘拉上了。
原来,当年从台湾回京北之后没几个月,鼎鑫集团便因为投资失利导致资金链断裂而宣告破产。杨金波当年也并非逃去美国躲债,而是杨家在海外还有公司和不动产,杨金波一直在通过变卖海外资产,转让海外公司的股份来偿还鼎鑫的债务,到今年年初,已经基本还清了。
杨金波刚去美国时,杨原野经常被债务人围堵,他要帮家里还债,作为公众人物,又不能躲起来。
大家都知道娱乐圈来钱快,当年《Mr.Y》大火,杨原野的歌唱事业如日中天,那时候无论是接商演、上综艺,甚至演偶像剧,酬劳都是上百万级别的。他也确实顶住了压力,先后给两部偶像剧唱主题歌,赚了一些钱。
“只可惜,他那时不能弹吉他了,只能在棚里录歌,创作也暂停了。”说到这儿,李达理叹了口气。
易卿尘不接:“不能弹吉他?为什么?”
“他没跟你说吗?在垦丁的时候,有一个强台风天,他大半夜跑到街上去打电话,结果便利店的牌匾砸下来,把他的手刺穿了,人也砸晕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台风天……半夜打电话……
易卿尘心跳到嗓子眼,颤颤巍巍地问:“老师,您还记得那是大概几号吗?”
“怎么不记得,那是我女儿满月第二天。”
李达理说出那个日期时,易卿尘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正是他对杨原野说分开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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