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拂晓(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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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到窗边,只见房里的冬葵还未安息,推门进来,冬葵连忙擦拭眼角的笑着:“郡主怎么还没安息?”
殷漱见她连妆也没卸,手里还收拾衣物。
“郡主,快些坐着,”冬葵坐在床沿,还在为秋香的事正在房里伤忧:“我们一同入府,这么多年,秋香从未犯过错,也没惹出什么事情,倘或说我偷盗还能说得过去!”
殷漱在她的掌心写道:我们明天去探望她。
冬葵点头:“郡主,皆是我之过,我与秋香步步相随,却没有瞧出她做的这个危险的事情,那四季盘究竟怎么个来历?还要火烧血浇?”
殷漱写道: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闻花子栝言自河边挖掘出来的料,盘骰尚有现成的诗。
“天生地养的美石,经四公子雕琢成礼器,秋香为何看重它,而今已飞天,岂不祸了她,不想了,夜深了,郡主,你该安息了,我们明日再聊。”
两人再叙一回话,殷漱意欲回房。
夜深人静,殷漱看见小厮提着灯笼穿巡走廊,慢慢走远。
先回房间。
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东西在风里蠕动。
风里卷来歌声,让我玩玩你的小香猪好吗?你快来追我,快来追我啊……
四处张望,谁在唱歌?
声音突然停止了,只剩凉凉的寂静。
忽然走到西小院的门口,翻进墙里,摸到屋檐下面,推开了门,房间漆黑一片,她轻轻地关门,入目就是被盖上白布的架子,里边安安静静的,都是一些花瓶摆设,还有房梁与地板勾勾搭搭的蛛网。
搜曲无果,返回房间。
取披风取药膏。
找去佛堂。
佛堂的窗台上那盛在白色的大口的深腹的平底瓷碗里,泛出琥珀般的透莹莹,与天上的皓月争柔美,溶化了星光的梦。
似也溶化了他的梦。
申屠曛的脸苍白的,似没了血色,月朵儿自窗外投进来,投进他的眼中。
眼底陡然一惊。
“今日已是六月初十日,”既是他离开的日子,也是他的生日,过了今夜,他可又老一岁了。
而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到了二十三了,不得不承认已经找了很长的时间了。
往左看一眼,一面放经书的墙,堆着书坟。往右看一眼,三四垫子,靠里的边上还有香器,这是一间“不会呼吸”的房间,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并不住人,今夜却困住一个人。
深夜幽静,不闻一声狗吠,不闻一声梆响,不闻一息止逝。
不想了。
申屠曛站起来,刚想去墙角阖眼,门的缝隙里闪动一影,空气里悠来一股珠落梁尘的清流。
萧景澍!
她已悄悄进来,已放下一沓外用药,探头瞄隙,转身关上门。
申屠曛抬头看一眼萧景澍,已到她的身后。
刚刚转身,马上捂着申屠曛的嘴巴,噤一眼他,不要出声。
直到外边值夜的嬷嬷,继续打起瞌睡,这才放心。殷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看一眼窗台的平底瓷碗。
申屠曛见她到佛堂:“郡主,终于还是找过来了。”
那一条魔鬼鱼只是刺了她,却是连性子也大大不同了,仿佛刺上一种转性的毒。
他现在几次见到萧景澍时,她身上都在轻轻的晃音,好像带了什么会叫的罐子?,她的神情也变得说不出来的蓬松。
这房真暗,像没门没窗一样。
殷漱已是一对“不许他乱呼唤”的目光。他被她捂着嘴巴,她好不容易摸进来,要问他一些话,方才见瓦上溜出一个人后,更疑他来萧府别有居心。好不容易趁嬷嬷睡着,厨房拿到的吃糕也带来,药膏也带来。
这时,殷漱放开他,转过身去,抬在黑暗里的头,打量周遭,听得他问:“郡主,这么晚,还不睡觉。”
桌上竟有酒樽,已盛酒的酒樽。
一个人到处看,方才在厨房用乌雏色带子捆住广袖,竟忘记脱去。
抬袖沉肩,不管它了。
申屠曛站在她的身侧,很快闭上眼睛,很快再度相视,问:“郡主什么意思。”
她已举出一簪:“你想要这个吗?”
申屠曛睁大眼睛,看见一只簪子,抢是要抢的:“给我。”他穿着套灰布衣,却见褴褛鸣。腰间随随便便系着根绿绦子,髻中随随便便绑着根绿发带。
殷漱举高簪子,并不打算还他,要给他提条件的样子。
殷漱看着申屠曛转开眼神,去找他的拐,这把拐要比上次的拐子长很多,手柄是用黑色木头所制,还是新的,比原来的新。
簪子兜于袖。
她走到一张旧案前,把今晚做的食盒提到案上,师父只教过她整理妖怪的法术,从没教过她如何做糕点,咬咬牙,还是打开盒盖,把糕盏搬出来……管他爱不爱吃。
申屠曛抱臂在旁,看着殷漱,抓着她的一条胳膊,把她拉起来:“郡主当回去了。”
捏递给他一片糕。
“郡主,你是从公宫里学出来的,膳食为何会做成这个样子?走姿坐姿为何都与从前不同?”虽然还是大家闺秀,礼仪周全…实在是说不上来的“故作”。
她想转移话题,跟你的小厨娘确实没法比的。
殷漱把自己的手从申屠曛的拉扯中拽回来,转念一想,手里成话:我哪有力气细做,你都不想想,今天我们萧府女眷有多辛苦,在无稽崖的时候差点丢了小命,许多人吓得魂都没有了。
他的怪眉翘得很高,像燕子的尾巴。
殷漱撸起乌雏色带子扎住的袖子,给申屠曛看她手腕上的划痕,那样子好像在说:现在我的两条手臂一堆浑伤,痛都痛死了,还要被你拽着,被你质问着,还要被你为难着,真是太累了。
申屠曛一时无话,看她一眼,转身欲走。
殷漱挪到他的面前,刻在掌上的言语,运用灵活:你就放心吧,等萧景澍歇上一晚,明日一准生龙活虎,看在半夜给你做糕份上,赶紧吃吧!
吧唧吧唧,他就吃完了。
申屠曛点头:“既然如此,郡主今晚做的点心也太少了。”
那盒子里的糕盏还有多吗?
嚯他也不能嚯自己,她可是浮厝座下唯一的吃月光的徒弟。
我怎么知道你要吃那么多。
殷漱抬头看着申屠曛,手里溅语:你为什么替我挡火镖?
申屠曛低头说:“我是郡主的夫君,郡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郡主有危险,我当然要第一时间保护郡主。”
问也是白问。
殷漱把药膏递给他:这是崔医师的膏药,贴一帖,包治百病。
申屠曛说:“哪儿也不用敷药,”
殷漱急得蜷指溜发,他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一身反骨有完没完?都不是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这么叛逆吗?
在我看来,这整个萧府,包括你,都要敷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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