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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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都城。
天蒙蒙亮,白雪覆盖的长安街空无一人,静谧万分。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却依然不见停的迹象,白雪之下,红色喜轿从远处缓缓而来的,逐渐清晰。
一个简陋的轿子,四个抬轿的车夫,如果不是喜轿火红的颜色,没人看得出这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明云月身着大红色嫁衣端坐在喜轿里,听着车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天寒地冻的,你说这东陵明家是不是有点毛病,偏偏选这个是个时候嫁女儿。”
“什么女儿,里面坐着的是明家早亡大公子留下的孤女,听说是天煞孤星,克死亲生父母不说,后来还把祖母克死了。给她送嫁,真是晦气。”
“竟是如此……算了算了,早点送到为妙。”
明云月平静地听着,这些话她不知听了多少次。倒是她身旁的丫鬟,神色紧张地攥紧衣袖,欲言又止。
明云月轻抬眼皮,淡淡看了彩云一眼,打了个哈欠,道:“我没有怪你。”
彩云瞧着小姐非但未怪罪反而还安慰起她来,她更是愧疚万分,蓄满眼眶的泪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她抽噎着:“彩云对不住小姐,可……哥哥好不容易攒够赎身的钱,我不能看着二夫人断了他的前程。”
明云月听了她的说辞,毫不在意地摇头,随后扭头望着窗外的雪景。
此时的她内心平静得犹如一汪春水。
彩云仍在悔过,她的泪似乎永远也流不干。
明云月一年前打听过,彩云也是苦命人,早早没了爹娘,和哥哥一起靠寄人篱下才活到了现在,哥哥是彩云唯一的依靠。
彩云似下定决心般,她拉起明云月的手,郑重其事到:“我和哥哥都已经离开明府,二夫人再也不能胁迫我了,小姐你放心,彩云今后只听你的。”
明云月听到这话来了兴致,她正过身子,面朝彩云,杏眼圆睁,满是真挚,看着真真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她郑重其事道:“真话?”
彩云点头。
“好,那你能替我去死吗?”
明云月眼见着彩云那双懵懂的眼里瞬间充满诧异和恐惧,低声笑了笑,摸了把彩云的脑袋。
“看你吓的。”
明云月似乎很享受让别人产生恐惧这个过程,除了一个人,没有什么能比这些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她也知道她不似常人,但那又怎样?
明云月伸手拂去彩云眼角的泪,又恢复了寻常的温柔:“我知道你由哥哥扶养长大,兄妹情深,为了哥哥的性命只好听凭二夫人安排,只好跟着被迷晕的我前往北地。但其实你根本不想跟我走。”
无论在谁那,明云月都不会被坚定选择。
“不……不是的。”彩云下意识否认,虽然哥哥的性命很重要,但这一年来小姐对她也很好,她为了哥哥不得不协助二夫人,但为了赎罪她是愿意跟着小姐的。
“彩云今后誓死跟随小姐,小姐要彩云死,彩云也是愿意的。”
“好吧,我信了。”
明云月慵懒地趴在窗缘,欣赏窗外雪景,即使不久将被迫嫁给一个瘸子,但她好像完全不在乎。
彩云原以为小姐醒后会大哭大闹,没想到小姐醒后如此平静,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轻松得让人心慌。
明云月缓缓扭过身子,正对着彩云,神情严肃:“对了,那些水壶的水,你喝了吗?”
彩云摇头:“小姐半滴水未沾,彩云怎敢自己解渴。”
“那就好,要是你喝了,就真的要替我去死了。”
彩云诧异,她不解地看向明云月,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附在彩云耳边轻声道:“且等着吧,药效快发作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车夫们各个弯着腰,捂着肚子,脸色难看。
明云月掀开帘子,看了眼瘫倒在雪地上的马车夫,不由分说地跳下车,拉起彩云的手腕就朝后跑。
大红色嫁衣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翻飞,明云月朝前跑着,宛如一摸鲜艳的红在白纸上纵横,身后跟着踉踉跄跄的彩云。
彩云以为小姐的逃跑计划才刚开始,其实它
已经到了尾声。
明云月早在车夫们休息时,趁他们不备,往水里下了泻药,计算好路程和时间,恰恰在路过衙门不久后发作,这样她才有机会跑到衙门。
新娘跑了,马车夫们忍着腹痛,夹着屁股往前追,却眼睁睁看着她敲响衙门前的鼓。
嫁衣繁重,明云月费力地抬起双手,鼓槌来回敲击鼓面,鼓声雄厚,仿佛周遭树上的雪都被敲落几分。
因不被善待,明云月瘦得如一片雪花,全然不似寻常世族小姐般娇嫩华贵,可她偏偏就是以这副羸弱点身子,试图唤醒沉睡的京城。
良久之后,大门才缓缓从里打开……
鼓槌半举在空中,明云月侧首看去,一道身影缓缓从衙门出来,男子身着金云纹长袍,绛色狐皮大氅披在肩上,眉眼深邃,透着疏离。
男子与身边人告辞后,径直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连目光都不曾施舍个明云月。
他向来如此,从不多管闲事。
她心在看见那道身影的一刻不再平静,即使五年未见,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少年郎还是那般风度翩翩,五官似乎长开了些,剑眉星目,鼻梁挺立,嘴唇微薄。
可祖母说过,嘴唇薄的男人最是无情,可在明云月心里,无情与有情并无两样,反正捆住锁在房子里,并无二致。
明云月想着,目光痴痴地随着他,从衙门口到马车上,甚至忽略了知县的问话。
“知县问话,为何不答?”
彩云扯了扯明云月的衣角,她才回过神,眼前之人便是都城的知县,名宋章。
宋章不喜做官,坐上这个位置也多亏了他亲爹宋程将军。
宋知县打着哈欠,不紧不慢道:“所求何事?”
明云月深吸口气,再次抬头已然变了幅模样,眉头微蹙,眼角泛泪,鼻头被冻得发红,缓缓道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五年前明云月父母双亡,她之后便一直由明府二夫人,也就是明云月的二叔母代为教养,直到一年前,祖母从京城回到东陵,她便交由祖母亲自照料。
寄养在二夫人手底下的那几年,明云月就从曾经的欢快活泼变成如今的沉默寡言,即使一年后祖母出现带走了明云月,但二夫人对她磋磨从未停止,只不过不再那般明目张胆罢了。
明云月作为长房唯一的后代,祖母对她宠爱有加,可明府其他人却视她为灾星,祖母过世不过三月,二夫人就将她远嫁到北方苦寒之地,从此与东陵明家无半点干系。
故事凄惨,配上明云月我见犹怜的泪眼,在场之人无不慨叹。
“空口无凭,如何证明你所说的千真万确?”
可宋章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惯会装可怜,博同情,像她这样说哭就哭的女子,他在他爹后院不知见了多少个。
明云月知晓知县不会断然相信,她拿出藏了许久的信,叫彩云递给宋知县。
彩云将信双手奉上:“这是明家祖母亲笔写的信,还请知县过目。”
信上不仅写了祖母名下的财产全归明云月,还写到明云月今后的亲事全由她自己做主,意思明确,毫不含糊。
可见明家祖母生前是如何疼爱她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谁曾想,祖母一过世,心怀不轨之人就立马将信烧得一干二净,好在祖母熟知他们秉性,多写了一份,事先交由云月。
宋章将信细细打量一番,信上内容确实像一位老者所写,但是否为明家祖母所写还有待商榷。
宋知县刚想质疑,抬头就对上明云月楚楚可怜的泪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宋章竟想到了齐寻阶,这女子……
似乎有些眼熟……
明云月轻咬下唇,颤巍巍拿回祖母的信,紧紧握住,就像握住了祖母温暖的手。
那四个抬轿的马车夫就在身后,明云月只要一转身,就会回到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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