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订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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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订盟
所谓世袭的指挥使,不过是世职,能不能当上还得看兵部委任。李惟俭心下暗忖,那孙绍祖识相也就罢了,不识相的话,捏死此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当下李惟俭再不多寻思,在家中捱到午后,方才往恩师严希尧家而去。那贾雨村竟任了兵部侍郎,也不知是走了谁的门路。
荣国府。
因着被李纹、李绮姊妹直斥其非,宝玉连着两日都意兴阑珊,心下想不通好端端的女儿家,为何成了死鱼眼珠子。
袭人见此便挨着床沿坐下,推他道:“怎么又要睡觉?若是闷得慌,出去逛逛就是了。”
此时王夫人不在,只有彩云、彩霞两个留在房中,因是宝玉也没了避讳,扯着其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
袭人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又笑着推搡:“快起来吧。”
宝玉到底爬了起来,依旧闷闷道:“可往哪里去呢?怪腻腻歪歪的。”
袭人便劝道:“你只管出去了就是,这般躺着只会愈发腻腻歪歪。”
宝玉只得自王夫人房里出来,没精打采的,转瞬游逛到了园子里,看了会子金鱼,忽见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奔来,正心下纳罕,就见贾兰提了一张小弓追了过来。
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也来逛园子?”
宝玉虚指其道:“你又淘气了,好好的射它做什么?”又见弓背与弓弦间横着个长条盒子,便纳罕道:“这又是什么?”
贾兰愈发得意,晃了晃道:“四舅舅送的速射箭匣子,二叔叔且看!”
说罢张弓,耳听得咻咻声不停,眨眼便射出五枚没剪头的羽箭来,其中一枚不偏不倚撞在小鹿后臀,小鹿哟哟叫了几声,奔得愈发欢实。
宝玉一听是李惟俭所送,又想到了李纹、李绮姊妹,顿时就黑了脸儿,只道:“把牙栽了,那时伱就不淘气了!”
贾兰嘿然一笑,也不在意,跑去拾了羽箭又摆弄着重新装填。
宝玉只觉无甚意趣,溜达着便到了潇湘馆。耳听得吟唱细如蚊蝇、若有若无,宝玉顿时心下一喜,料想必是黛玉心绪极佳。信步便要进得潇湘馆,方才走了两步,便见女官卫菅毓与黛玉的奶嬷嬷一并拦在前头。
那王嬷嬷笑道:“姑娘这会子睡下了,哥儿还是回头儿再来瞧吧。”
“睡觉?”宝玉虚指潇湘馆内,便在此时,那哼唱声忽而就没了。
他正要辩驳几句,便见卫菅毓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个儿。宝玉顿时心头打怵,自知惹不起女官,心下便有了退意。
正待开口说些什么,袭人急急追来,到得近前便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
宝玉听了,不觉打了个焦雷一般,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回来穿衣服。
待随着小厮茗烟到得贾政外书房,隐隐便听得贾政正闻言与人言语。入内一瞧,方知来者是冯紫英。
宝玉顿时笑将起来,见过礼忙问:“一向少会,老世伯身上康健?”
冯紫英道:“都好,前儿方才得了信,如今就驻扎在西宁。每日家骑马猎狼,好不快哉。”
宝玉赔笑过,见得贾政顿时低眉顺眼。贾政便道:“你与紫英明日往王爷处走一遭,也不消多说什么,但听紫英的就是了。”
宝玉唯唯应下,贾政这才挥手不耐地将其打发走。出得外书房,这才自奶兄弟李贵处得知,原是一早有个姓孙的造访过大老爷,砸下重礼来要谋个差事。
大老爷收了礼,却一日寻不见贾琏,只得寻了贾政分说。贾政推却不过,只得请了冯唐之子冯紫英来,居中谋划此事。
宝玉闻听竟是因着此事,顿时郁郁不已。他心下厌烦,偏生推却不得差事,因是干脆回返王夫人房里。
袭人正在房中,见其归来,忙问:“老爷寻你何事?”
“烦,莫问!”宝玉气咻咻径直抱头仰面栽在床上。
袭人搭眼瞥了两眼,凑过来劝说道:“老爷既吩咐了,你听着就是。若惹了老爷不快,可小心挨板子。”
宝玉顿时恼了:“老爷欺我,那头回见的欺我,如今连你也欺我。你们,你们都不知我,好容易有个知我的,如今又不理我!”说话间红了眼圈儿,转眼就泪流满面。
袭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劝说,正思量间,媚人便快步进来,见此顿时蹙眉责问道:“你又惹二爷了?”
袭人只道:“哪里惹了?不过劝说两句他就这样了。”
媚人方要再说,就听遥遥有人道:“宝兄弟又怎么了?”
媚人回首,便见宝钗扶着王夫人而来。袭人、媚人赶忙来见礼,王夫人却顾不得其他,紧忙过去搂住宝玉,心疼道:“我的儿,怎么就委屈了?”
那袭人赶忙说了原委,直听得宝姐姐心下好一阵无语。不过是让宝玉寻常人情来往,就好似受了撞天的委屈一般,说来如今也十三四年纪了,人家俭四哥这般年岁时业已顶门立户。
宝姐姐心下腻烦,面上却依旧娴静,强忍着郁结之气凑过来,凑趣也似劝慰了几句,偏生宝玉不见转好,竟躲在王夫人怀里哭闹不休。
宝姐姐暗自叹息,只得道:“宝兄弟快别闹了,小心惹了老爷来,定不饶你。”
宝玉闻言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憋闷着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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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潇湘馆里,昨儿夜里与李惟俭大胆一会,又扯了手儿,黛玉夜里虽辗转反侧,一早起来却精神奕奕。
王嬷嬷并两个婆子不知缘由,只道难得见了姑娘高兴,没口子的说了不少顽笑话。头晌又与卫菅毓学过了女红,待到得下晌黛玉便独自闲坐书房里翻书、抚琴。
瞥着那月洞窗,时而眼前便想起与李惟俭隔窗相望,探手相牵的情形。黛玉便不禁红了脸儿,心下好似装了百灵鸟一般,雀跃不已。
因是她也无心翻书,时而发怔,又不自查地哼唱起李惟俭教过的曲子来。耳听得前头卫菅毓与王嬷嬷将宝玉拦下,黛玉顿时蹙起眉头来。
这宝二哥实在是不知如何言说,明明比自己还年长一岁,偏生好似什么都不懂一般。
往常还觉得宝二哥顽得来,又知她心思。不知为何,这年岁渐长,愈发觉得宝二哥有些惹人嫌。她却不知,她人小身子小,心自然也小,容得下一个李惟俭,却哪里还容得下旁的?
思量着,不觉又念及李惟俭,于是书也懒得翻,琴也疏于抚,百无聊赖,便起身出得书房来。
雪雁、紫鹃并奶嬷嬷等俱在厅堂里,见黛玉出来,紫鹃便迎上去道:“姑娘可是要去散步?”
自得了李惟俭叮嘱,黛玉每日都不曾懈怠。她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道:“房里有些闷,我去园中逛逛,也不用人跟,晚饭口总会回来。”
紫鹃、雪雁应将下来,眼见外间阴云汇聚,生怕黛玉淋雨,忙又准备了披风、油纸伞。
自潇湘馆出来,黛玉提着油纸伞绕大观园而走。她自左而行,一路绕过秋爽斋、稻香村,过了凸碧山庄,到得昔日葬花处。此处地势颇高,立在其间正好能眺望见隔壁情形。
黛玉举目眺望过去,便见会芳园里郁郁葱葱、流水潺潺,那前头的西路院业已封顶,不少匠人正忙着贴瓦。正心下怅然,忽而便见凝曦轩游廊里有人负手而行,一袭月白,步履不疾不徐,不是李惟俭又是何人?
黛玉心下怦然,张口欲呼,又怕失了体统,便掩口眼巴巴的望着。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身形忽而扭头朝这边厢眺望过来,于是顿足,笑着朝这边挥手。
黛玉顿时展颜,略略翘脚也朝那边厢挥手。继而就见李惟俭指了指东角门,黛玉思量了下,重重颔首,随即心绪愉悦,举步朝着东角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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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回返自家,随意游逛便瞧见了林妹妹,李惟俭心下愉悦,轻快地朝着东角门而去。
他昨夜方才从乐亭铁厂归来,照例这二三日不用坐衙,过了晌午往恩师严希尧家中寻去,求问那贾雨村究竟走了谁的门路。
怎料严希尧却不肯多说,只道:“贾时飞如今就是一头驴,你理他作甚?”
驴?黔驴技穷?
不对,应是卸磨杀驴!
如今陈宏谋当政,新党爪牙尚且安置不过来,又怎会分润给贾雨村这个新归附的?料想此人必是入了圣人青眼,简拔其入兵部,刚好制衡王子腾,再重新整饬边军。
贾雨村此人善于钻营,只怕圣人也瞧出此人乃趋炎附势之辈,只怕任用其时便存了卸磨杀驴的心思。只待来日整肃了边军,为抚军中怨气,就要拿此人与王子腾开刀。
什么叫‘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就是了!若无恩师严希尧点拨,李惟俭说不得多费许多功夫方才能揣摩出其中的奥妙。
信步到得东角门前,那角门半敞着,秦显家的见了李惟俭,顿时堆笑而迎,道:“四爷来了。”
李惟俭笑着摆摆手:“今儿我就先不过去了,秦嫂子行个方便,我与林妹妹说几句话。”
秦显家的自是应下,退在一旁。
过得须臾,便见黛玉转过石垣,停步不远处怯生生往这边厢眺望过来。那秦显家的早躲去了清堂茅舍里,黛玉眼见无人,心下虽纳罕,却到底挪动脚步到了角门处。
“俭四哥。”
李惟俭观量过去,便见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一声‘俭四哥’叫出口,声似黄鹂,只一声便让宿鸟栖鸦俱都沉寂下来。
“妹妹。”
彼此问候过,都笑着,却是好半晌无声。李惟俭有心又去牵她手,却知林妹妹这会子只怕不肯。正要说些什么,黛玉就道:“俭四哥方才回来?”
“是,下晌去了恩师家中一趟。哦,你那先生补授了兵部侍郎。”
“可是不妥?”
李惟俭摇头道:“此人太过钻营,只怕难有好下场。”顿了顿,又道:“不说他,妹妹昨儿可曾睡好了?”
黛玉轻声应下,实则昨夜李惟俭去后辗转反侧了好半晌,子时过了方才睡下。
“上回俭四哥给我的那书看完了,回头我送回来。”
那书可不好留在园子里,说不得就会闹出是非来。因是李惟俭应下,道:“妹妹可还有旁的想看的?”
黛玉摇头蹙眉道:“上回让宝姐姐瞧见了,说往后少看这类的,免得移了性情。”
李惟俭笑道:“这话怕是错了。那心智不周全的,看了方才会移了性情。妹妹早慧,只当话本子来瞧,再就是瞧瞧内中词阙,又哪里会移了性情?”
黛玉顿时暗忖,俭四哥果然懂自己。因是便笑道:“四哥说的是,我心下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急切间也不知还有什么书好读的。”
李惟俭便道:“西厢记,牡丹亭?”
黛玉忽而想起那日偶尔听闻梨香院里的唱词来,便说道:“那便劳烦俭四哥借一本牡丹亭来,我听唱词颇为雅致。”
“好。”李惟俭应下。
黛玉正要说旁的,又听得后头传来雪雁召唤声,黛玉便无奈道:“出来了许久,料想也该到外祖母跟前去了。”
李惟俭道:“那妹妹去吧,说不得这会子大伯母也该回来了。”
黛玉应下,三步一回首,与之依依惜别。
李惟俭见黛玉掩于石垣后,方才转身往东路正房行去,半路见得那悦椿楼已建得差不多,料想到五月里方能完工。刚转过登仙阁,便见红玉快步而来,到得身前道:“四爷,老夫人回来了,这会子正寻四爷呢。”
李惟俭赶忙往大伯母院儿而去,到得院内,遥遥便听得叹息之声。入得内中,见礼后落座,李惟俭眼见大伯母梁氏蹙眉不已,便问道:“可是那苏家姑娘不妥?”
“极为不妥!”梁氏道:“见我时,竟穿了一身百衲道袍,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我观之此女多有骄矜之气,若果然娶了,往后少不得是非。”
李惟俭笑道:“既然如此,揭过此事就是了,大伯母又何必烦扰?”
梁氏道:“你大伯尤为满意苏家,说诗书传家,是个知礼的。”说到此节骂道:“亏得我当日阻拦,不然此事就定下了。”
眼见李惟俭面上不变,梁氏纳罕道:“到底是一个姓的,我都这般说了你也不气?”
李惟俭笑道:“大伯向来执拗,侄儿可劝说不动。再说,这不是还有大伯母吗?”
梁氏咬牙戳了下李惟俭脑门,叹息道:“明儿再去瞧瞧史家姑娘,若不可心,只怕还要再踅摸踅摸。”
眼见大伯母吃了酒,又心绪不佳,李惟俭陪着略略说过几句话,便让其休憩。返身到得东路院,入内便见内中叽叽喳喳极为热闹。
却是傅秋芳亲自采买了几个丫鬟来,这其中留出四个出色的与李纹、李绮做贴身丫鬟。
见李惟俭到来,李绮便凑过来道:“四哥来的刚好,我与姐姐不知给丫鬟起什么名儿好,不如求着四哥代劳。”
李惟俭笑着道:“你倒是会偷懒。”
仔细观量过四个丫鬟,都有几分姿色,年岁也与李纹、李绮相差仿佛,李惟俭思量着,便将配给李纹的两个取名,一名青裳,一名丹棘;配李绮的,一名贝锦,一名箕芳。
四个丫鬟上前谢过,傅秋芳又悄然给姊妹俩塞了银稞子,放赏过后,四个丫鬟千恩万谢,都觉这伯府果然是好去处。方才到来就到了赏,说不得往后赏赐更多,因是服侍起来都极为尽心。
这日匆匆而过,转过天来梁氏又去造访保龄侯府。
待下晌归来,面上便止不住的笑意。
寻了李惟俭便道:“那大姑娘我瞧着是个好的,率真娇憨,虽说年岁还小,可瞧着身量就是个好生养的。”
李惟俭默然无语,梁氏又道:“俭哥儿若无异议,来日我便寻了媒婆去问名。”
李惟俭拱手道:“全凭大伯母做主就是。”
梁氏又道:“你大伯身子骨欠佳,只怕来不得京师。这订盟一事只怕须得劳烦你那恩师了。”
李惟俭应下,寻思着回头如何与老师严希尧说。
大伯母梁氏办事果然爽利,隔天便寻了媒婆,许了重礼,当即便往保龄侯府而去。
古来婚姻六礼,自前明简化,到如今又简化为了四步。分别为问名、订盟、定聘、亲迎。
又两日,保龄侯府请了媒婆来李家请庚帖,梁氏当即用大红纸写了庚帖。其上书就李惟俭名讳、生辰八字,又为字数凑双,皆为写明‘建生’二字,交与媒婆,当日便送与保龄侯府。
再三日,保龄侯府问卜大吉,遂写史湘云庚帖于李惟俭庚帖上,此为合写一谱。
因京师李家只李惟俭一名男丁,是以这送庚帖于家庙前的差事便落在他自己头上。这日李惟俭将庚帖送于家庙,转天又使了银钱请钦天监春官正卜吉,那春官正自不会扫兴,装模作样测算一番,只道二人八字相合,婚姻大吉。
到了此时,家中张罗小聘之礼,李惟俭紧忙去寻了老师严希尧。
严希尧似笑非笑看了李惟俭好半晌,这才道:“复生一直不提,我还道李守中那老骨头舍得来京师了呢。”
李惟俭纳罕道:“恩师莫非早就知晓了?”
严希尧便道:“你道当日那书信我为何写下并嫡二字?”
李惟俭怔住,就听严希尧道:“老夫既收了你做关门弟子,又怎会不为你婚事谋划?那保龄侯虽庸碌,忠靖侯却简在帝心,错非老夫一手促成,你当史家贪图那那点银钱不成?”
李惟俭这才恍然,无怪先前与忠靖侯史鼎结缘,原来根子还在老师身上!
他心下感念,情知老师严希尧是真心为他考虑,因是起身长揖到底,说道:“恩师拳拳维护之心,弟子不敢或忘。”
严希尧苦笑道:“也怪老夫当日许了史鼎,却不曾与你说。待听闻你竟偷偷摸摸与林家女有了私情,这才不得已写了并嫡二字,说来也是愧对已故林盐司啊。”
李惟俭跟着唏嘘不已,这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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