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隐锋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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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制的剑鞘泛着冷光,几乎可以叫人想像到,藏于其中的剑刃,该有多么的锋利无情。
唐阮眸光微动。
这是他的隐锋剑。
李乾烨递剑给唐阮,“隐锋出鞘,所向披靡。”
当年,唐阮收复三地,声名大噪。
李乾烨担忧唐阮光芒太盛,引来太多的瞩目,于唐阮的身世而言,这并不是件好事。赐下此剑,未尝没有提醒他,让他收敛锋芒之意。
唐阮这把大魏最锋利的宝剑,被他李乾烨隐于鞘中多年,而今也是时候该脱去外鞘,令他一展锋芒。
“臣,谢官家赐剑!”唐阮跪地行礼后,犹如孩子见了宝,满目欣喜地接过隐锋。
李乾烨道:“你尽管去做,万事有朕替你兜着。”
很久以前,在春日的深夜,他也曾对唐阮说过同样的话。可后来呢?他因为乔笙骂过唐阮、怀疑过唐阮,甚至真的动过念头,想要让唐阮永远地留在岭南,眼不见,他也好心为静。
那段日子的他就像疯魔了似的,哪怕现在想起,都会为自己的所思所想而羞愧难当。
以至于现在他都有些难以启齿,目光飘忽在唐阮那双与母后极为相似的眼睛上,看得唐阮都忍不住问道:“官家可还有其他事要叮嘱臣?”
李乾烨倏然回神。
踟蹰许久,才道:“朕知道,于你而言,朕并非一位好兄长。但朕并无其他手足兄弟,母后领你回宫之后,朕也是第一次,学着如何去做一名合格的兄长。”
语声停顿。
孤家寡人的滋味并不好受。父皇母后皆已离世,眼前这个与他有着三分肖似的胞弟,是他所能挽救的,为数不多的亲情。
“所以——你可愿,再喊朕一声阿兄?”
月前披香殿的夜谈后,仿佛又回到了唐阮刚从江淮回京的那段日子,一口一个官家臣子,叫得他心烦意乱,刺耳又别扭。
还是阿兄二字听得顺耳。
唐阮微微怔神,片刻后,蓦地笑了。
“官家这话说的不对。”
李乾烨愣住。
喊的又是官家。
说的不对?哪儿不对?别是又要拿“臣不敢僭越”来堵他!
心底生出一丝忐忑。
却听唐阮笑着说:“我的阿兄,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兄。”
万物都在刹那间,阒静无声。
春风拂花,细雨弄柳,目之所及,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其他人,除了闫公公,距离这兄弟俩都很远。他们只能看见,官家素来冷硬如石的脸,似乎浅浅地笑了一下。而闫公公,抱着拂尘站在一侧,大概是被春日的风沙打了眼睛,一个劲儿地在揉眼。
惠风和畅,万象更新。唐阮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回身冲着李乾烨挥了挥手。
犹记得当年在书房进学,世家子弟欺他无父无母,还对身世百般隐瞒,曾趁着他打瞌睡时,分了他的午膳,叫他在寒冬腊月饿肚子。
那时候母后刚离世不久,他与李乾烨之间还有些生疏,出了事或是难过的时候,总喜欢独自消化,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去御花园的假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掉几滴眼泪。
在书房受的委屈,他从来没跟李乾烨提过半个字。
但突然有一天,那群世家子弟纷纷向他示好,家里厨子做的拿手点心,每天不重样地送给他吃。
后来他逮住个胆小的,逼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他的阿兄得知他在书房受了委屈,特意在一日早朝后,留下那些世家子弟的阿爷,好生敲打了一番,那些世家子弟才晓得,书房里家世最不起眼的那位,背后给他撑腰的,竟是官家本人。
嫉妒之情,源于羡慕。三年前,李乾烨醉酒后在披香殿中说的一番话,他偷听到时,说是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从来都没有,将他的阿兄与儿时戏文里看过的那个阿兄归为同类。
戏文里的阿兄会因为嫉妒而毒杀自己同母异父的胞弟。
而他的阿兄,不会。
这一点,他从没怀疑过。
阳光推开薄雾,描绘出远方起伏的山峦。
唐阮振臂扬鞭,声破苍穹,“三军听令!出发!”
大军行过城门。
百姓夹道相送。
谁都不知道,数月后,有多少人还能如今日般,意气风发地,平安归来。
唐阮回望一眼乌泱的人群。
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心底松了一口气。
倘若乔笙真来送他,他又要舍不得走了。
唇角轻扬,望向远方的青峦叠翠,挥鞭催马,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却没瞧见,护城河边的垂柳下,有素白身影模糊在如烟如雾的新绿中,目送他到很远很远,直到大军的尾巴消失在地平线下,才收回目光。
*
半月的时光倏忽而逝。乔笙一边打点着行装,一边默数着日子,想来唐阮已到了俪城,快的话,应当与南邪交过手了。
柳条抽出嫩绿新芽,翠鸟飞上枝头啼鸣。
在这初春的时节,乔笙登上马车,踏上前往祁州的路。
此行涉及两国邦交,而非简简单单的探亲。李乾烨原意是派周琼作为使节,邵武相护,与乔笙一同前往祁州,而后入西迟,商洽两国互通之事。
但,南宫珞新丧,还有襁褓婴孩啼哭不止,周琼也着了魔似的,翻出南宫珞儿时的札记,看了一遍又一遍。
眼底泛青,胡茬凌乱,神色飘忽。生生把自己弄成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以至于李乾烨召见时,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这才临时决定,换柳玉竹与乔笙同去。
车马劳顿。十二个时辰里,有八九个时辰都在赶路。
大约是太过劳累,赶路的八九个时辰里,乔笙能在颠簸的马车中,睡上足足五六个时辰。
途径芜地时,他们选了处山清水秀之地歇脚。马车刚停,柳玉竹就扶着车壁,颤悠悠地下了车,脸色不是太好。
玉穗看了眼柳玉竹,把水囊递给乔笙,“柳大人真是比千金大小姐还要娇贵,这是又害眩疾了。”
邵武猛灌了口水,“让他找个清凉地儿,自个儿缓缓就没事儿了。”
柳玉竹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走着走着才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坐车,会晕。
偏他还嘴硬好面子,晕了就忍着,忍不住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吐,得亏有次玉穗撞见,乔笙才晓得他晕车。
新生的草叶挂着水珠,巨石沁凉。柳玉竹坐在上边儿,慢慢调息,涨满喉管的酸水才缓缓回落,不再顶得他干呕欲吐。
“柳大人,喝口水压一压吧。”
声音响起的同时,有只深褐色的水囊落入视线。
“多谢。”柳玉竹冲着乔笙笑了笑,嘴角酒窝盛满了暖阳。
“有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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