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叶皓的话语，明眼人一听便知有挑拨之意，可这偏偏又是无法遮掩的事实。
四方小神不远万里汇聚神都，一路行来，多少随行的香火信众为此丢了性命。
他们所为难道仅仅是尝一口血食？
自然不是。
每次人皇交替，皆是一场大洗牌。
二位尊者、四方帝君等上位鬼神，受王朝供奉，统帅天下鬼神，香火自是源源不断。
然而，对于下面的小神而言，香火血食供奉关乎自身修为，至关重要。
倘若到了神都，却因损坏神体被迫打回原籍，错过加封机会，那下场可就难说了。
且不说还有没有下次加封的机会，说不定周围被加封的鬼神一归位，就会凭借阶位压制掠夺信众、窃取香火，最后把没了香火的小神贬斥为野神，敲骨吸髓以增修为。
能有实力到达神都的小神，对这一系列手段都驾轻就熟。
用在别人身上，他们乐见其成，可一旦意识到可能会用在自己身上，便心生忌惮。
被送回原籍的那位，是东冥大帝座下深受倚重的佐官，杀伐神通极为厉害，常年与另一位长史神一文一武镇守东冥大帝的神都帝祠。
此次谋算人皇之位，东冥帝君出了大力，接引天下小神的大祭，自然应由他的两位得力佐官排居首位享受供奉。
本该安放在帝祠中的神体，也因此被请到了祭台上。
可就是这样一位受帝君倚重的厉害佐神，竟被误伤神体。
即便那化妖的祭者是尊者门下，也难以打消小神们心中的疑虑。
那个打碎神体的凡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挑动了多少小神敏感的思绪。
他持剑转身，去襄助与化妖祭者相斗的同族。
此人虽身负浩然之力，剑术也颇为出众，但终究还在凡人范畴，实在看不出有打破神体的能力。
尤其是看到几妖围攻下，那凡人躲闪不及，被利爪在肩背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少小神这才放下心来，确定这的确只是个普通人的同时，也暗自对身边同伴升起警惕。
有其他帝君座下城隍开口圆场：“那祭者到底是尊者门下，说不定身负尊者之力，这才机缘巧合撞破了上神神体。”
旁的小神心中虽不信，可嘴上还得跟着附和。
东冥帝君门下却没那么好糊弄，难掩激愤：“若诸位敢发誓绝不侵吞司马香火供奉，我等就信这确实是个巧合！”
到嘴的肥肉怎能让回去？
其他三位帝君座下鬼神陡然翻脸：“他自己实力不济，同我等有什么干系？”
东冥门下小神冷笑。
龙王坐回末位，从杯盏里的酒水上监视着祭台景象，眼眸微眯传音给一直垂头不语的小龙：“你在神都日久，可曾见过谁的浩然力能燃起金色焰火？”
小龙确实见过金色焰火，他抬头仰望高大的父亲，嘴唇嗫嚅半晌，却没有将那人说出来。
龙王面有不耐：“问你话呢！”
往日，即便父亲心绪不佳，也极少冲他发火。
换做平时，小龙早便同父亲翻脸了。
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父亲仅剩的子嗣，是龙太子，是水族未来的王。
可若他不是了呢？小龙心中前所未有的惶恐起来。
若是薛妙妙在，她会怎么做？
她肯定不会低头糊弄过去，她比自己这个未来水族之王还要刚烈……
小龙压下心中踌躇，鼓足勇气质问父亲：“爹爹会把我送去做炼药童子吗？”
“炼药童子” 四字一出，龙王面皮抽动，瞬间难看起来。
堂堂鬼神不用延绵益寿，炼什么丹药？自然是能增加自身修为的好药！
龙族浑身是宝，筋角骨血都是能增加修为的圣品。老龙不好炼化，可有修为且天赋极佳的龙子，在鬼神眼中却是最好的材料。
“已经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 龙王想起先前被送去的众多龙子，又想起刚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的丑态，面上青白交加，不由迁怒于小龙：“若非你闯出祸患，如何会连累为父也受尊者问责！”
小龙没有被父亲狰狞的面色吓到，依旧执拗地盯着他，想寻求一个答案。“父亲会把我送去，眼睁睁看我像几位兄长被扒皮抽筋炼作丹药吗？”
龙王被这逆子噎住，羞恼交加，气得须发喷张，咬牙含怒道：“你是我水族太子，当晓得如今水族孱弱，我等都不过是在鬼神庇护下才得以有今日地位。”
这话好似没有回答，可隐隐又已经给出了答案。
既要寻求庇护，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儿子同鬼神翻脸？
小龙眼神黯然，垂头看向自己紧攥在一起的手指：“父亲为何还比不过那些凡人。”
被掀开遮羞布，龙王暴怒，一掌将萎靡的小龙打飞出去。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般说自己的父王！”
周围小神纷纷侧目，见只是父亲教训儿子，都冷漠地收回了注视。
龙王冷冷盯着摔在地上的孩子，声音之中怒气半点未消。“滚过来。”
小龙身体抽动两下，根本没有力气爬起。
父亲这一击没有半分留手，让他内府近乎都被震裂。
他蜷在冰冷的阴司殿中，低咳一声，嘴里呛出口血来。
阴影中侍奉的妖鬼深嗅口气，看向一直爬不起来的小龙，面露贪婪之色。
小龙身形闪烁两下，最终法力不支，从阴司中摔入凡间去。
龙王却并未在意这个冒犯自己的逆子是何下场，反而又挂上笑脸，同身边鬼神攀谈起来。“如此盛况，我等水族也有心为尊者出一份力。”
此时，乌云彻底覆盖了整座神都，浓浓的黑雾在街道中弥漫。
阴风呼啸中，似有阵阵哭嚎响起，浓浓不散的水腥味萦绕在鼻间。
叶皓长剑斩落祭台上最后一只妖鬼，将被压在地上啃掉了半只耳朵的番子拉起来。
一直沉默跟随在叶皓身边的番子粗喘着气，低声道谢：“多谢档头！”
剩下七八个还存活的番子围拢上来，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有人嗤笑一声：“叫什么档头，没看清那是蟒纹吗？要叫统领！”
叶皓挑眉环视众人：“你们认识？”
那说话的番子讪笑一声：“统领好眼力，小的和他都是乡里没交上土地老爷的供奉，被妖怪屠了村的，这才遮了脸也能听出来。”
旁人也跟着嘿笑：“能从那些东西手底下逃出来的遗孤也就这么几个，谁还不认识谁？就是实在猜不出统领是哪位大人？”
叶皓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嘱咐道：“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莫要摘下面具泄露身份。”
众人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天地陡然翻覆。
地脉猛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神都夯实的地面绽开道道裂隙。
浓雾中还在奔逃的行人发出惊慌惨叫，在震动中摔倒的人根本来不及爬起，就被裂缝中伸出的鬼手抓住脚踝，猝不及防拖入地下。
几人寻声回头，可雾气太重，根本看不清那般情状。
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缝隙之下深不可见，漆黑雾气不断上涌。
众人身体紧绷，对这些裂缝充满警惕。
远处民居中隐隐似有尖叫响起，几个番子都不自觉握紧手中刀柄。
有人涩声发问：“统领，我们可是要去坊间捕杀作乱妖鬼？”
叶皓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眯眼看向皇城方向。
那里最高处的观星台上，通明的灯火已经尽数熄灭，这是二尊四帝所有最顶端的高位鬼神全都被引入皇城的讯号。
叶皓沉声道：“此间妖物已除，你们退出去把马牵过来。”
这话说得隐晦，可他们都是厂卫精锐，瞬息中领悟了叶皓的意思。先前被他救下的几人都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阻拦：“统领还有何事？不如让属下代劳。”
叶皓伸手拍了拍下属肩膀：“我们都有重任在身，不得耽搁！待会快些牵马过来……”
几人喉头微哽，低头称是，不再多言。
叶皓提剑欲走，又回望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黄巾力士？”
几人怔住：“自然知晓，这乃鬼神座下护法降魔的力士，多由义士军卒演化。”
叶皓笑了笑，意有所指：“此类力士多无神志，虽有护法令在，可若遇妖魔，也绝不会姑息。”
众人微愣。
阴司中一直在沉默观察的帝君座下另一位佐官若有所思。
叶皓笑了笑，转身跃上祭台，提剑目的明确地朝刚才被砸碎泥塑的神龛反方向飞跃而去。
文长史陡然色变，厉声喊到：“拦下他！此人有古怪！”
接引的佐官发话，无论再有异议，旁的小神也不敢不听。
随着一声声 “力士安在” 的召唤，沉寂的祭台上各色神光闪耀，每个神像前都有一个或数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显现。
身披金甲，手握兵戈，眸光似电，威猛异常！
众人看得胆寒，却不敢上前阻拦，几人迅速回身，飞奔着去找寻先前拴住的战马。
巨大的刀斧向叶皓劈来！
神兵的湛湛寒光之下，叶皓渺小得像只蝼蚁。
可还是来不及了！
叶皓毫不掩饰，直接靠着踩踏神龛借力，直奔中心那座更为高大朴素的文吏泥塑。
那泥塑身边身高一丈、面如红玉的伟岸力士，举起手中长戈，带着无与伦比的威视向他刺来！
叶皓不闪不避，浩然之气贯注剑身，金色焰火自剑尖燃起，瞬间点燃了所有神龛！
长戈当胸穿过！
与此同时，锋锐到无可匹敌的长剑尖啸着劈裂身前泥塑！
预感到自己同样无法停留在神都的文长史，在自己开始龟裂的塑像边化形。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叶皓被刺穿的胸口：“你不怕死？”
叶皓抹了抹面具下渗出的血迹，将自己心口上插着的金戈寸寸拔出。
那伤口处竟毫发无损！
文长史瞳孔紧缩：“你……”
这世上竟有能不受鬼神所伤之人？！
他突然意识到，今日这事并非如此简单！
人族能找到这样身负浩然正气，却坦然无惧鬼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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