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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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随我出府,再去一趟玉颜堂。”
已至秋分,笙歌城上空弥漫着瓜果的甜香。宋朝月脖子在繁竹居所受之伤已然尽好,手背却仍有一个淡淡的灰印。
说不在乎是假的,不过宋朝月也没曾想会这么严重,竟是四五个月了都还未尽消。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笙歌城灰蒙蒙的,玉颜堂往来人依旧多,轮到宋朝月时,已是又过了半个时辰。
医士仔细看了她手背上的伤口,又为其拿了新药,嘱咐一定要按时涂抹,不然这疤就再难好了。
宋朝月温顺地听着老医士那略带有责怪的话,把那几个白瓷瓶装的药膏交由阿罗,揣进她所提的布兜之中。
待到两人再出玉颜堂,原先还一目即了看得见尽头的大街一下被雾笼罩,呼吸里都盈满了水汽。楼市被大雾遮盖,依稀可见如同蚂蚁的黑影小心迈步前行,路中央的马车也放缓了速度。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朝国公府方向走,在迷雾中穿过了两条街后,大雾终是被风吹散了些,视线也能望向更远处了。
“桑桑。”
宋涟站在她们回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秋风卷着她宽大的袖袍,似乎要将她给刮倒。
她瘦了,脸颊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
宋朝月不愿与她纠缠,径直走过。
至亲之人的算计与背叛,让她心寒,也让她更无法原谅。
宋朝月疾步掠过宋涟身边,手却被其拽住,“朝月,姑母实有难事,不然不会再来找你的。”
附近一家连大门都剥了漆的茶楼内,宋朝月还是选择坐在了宋涟对面。
茶案边的窗户历经风霜太多,如今正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宋朝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忙饮下一口带着回甘的热茶,侧耳听对面的宋涟说话。
“桑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没办法。”她将头低着,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亲侄女,“近来,你姑父往府中抬进一房妾室,那女子,已然有孕。伯山却又不争气,整日在外厮混,丝毫不得他父亲喜欢。我怕,到时那妾若是诞下一子,我们便再无好日子可过。朝月,我想求你在国公府说说好话,替伯山谋个差事。”
宋朝月本以为她许是有心悔过,没曾想又是为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而来。
从前每次宋涟回家,都会说她在笙歌过得如何如何的好,也让在泗水的哥嫂放下了心。没曾想她拼命掩盖的,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成日待在夫家受气,儿子也是个好赌的混不吝,她一心要嫁之人,终是在她年老色衰后厌弃了她。
“国公府没有给赵家好处吗?毕竟你可是促成了我这桩婚事头号功臣。”
一说到这,宋涟更没了底气。公主确实许了赵家不少好处,让宋涟的丈夫赵亨升了官儿,还往他们府上抬去了金银。
宋涟本以为这样就能够让自己在赵家的日子好过些,谁料却愈加难熬。
夫婿靠不住,于是她又将全部希望寄托到了那唯一的儿子身上,希望他能有所成。
宋涟伸手立誓,“桑桑,就这一次的,往后姑母再也不会来麻烦你。”
宋朝月看着她,苦涩万分,她这姑母,可怜而又可恨。
“赵伯山吃喝嫖赌无一不做,他就算入了仕途,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参上御史台。姑母,值吗?”宋朝月咬牙唤了一声姑母。
最后的幻想被戳破,宋涟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从此你我陌路。但我仍有一句要劝告于你,别因为赵伯山害了自己。”
宋朝月从钱袋中掏出了几块铜板搭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走远了,宋涟的哭声却久久在她耳边回荡。
纵有不忍,却还是步履未停地朝前走。她帮不了宋涟,反而会被其拖下水。她若是了可怜别人,谁人又来可怜可怜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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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着石榴的树下,一只绿色的小蚂蚱正匍匐于深褐色的泥土上。阿罗从此地经过,见到这小虫又后撤一步。
这都秋天了,怎么会还有蚂蚱?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立时了然一笑,定是自家小姐又在用叶子所编这些小玩意儿呢。
阿罗不再为此停留,她带着方才花咏姑姑同她说的话去找了宋朝月。
按公主所言,宋朝月须得准备随行去宫内参加秋收宴了。
秋收宴?宋朝月手中正拿着的一片完整棕榈叶被她扯破,她怀疑听错了,不相信地再问,还是得到同样的答案。
皇后娘娘亲自筹办的秋收宴,不仅庆贺丰收,更是要参拜谷神,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然这参宴也是有条件的,唯有皇室王族及三品以上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能够被邀赴宴。
可以说,这样一群人,手握重权,掌管着大衡命脉。
对于这突将至的重要场合,宋朝月是紧张的。宫中礼仪繁琐,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错,她嫁到国公府这么些日子虽也将规矩学得差不多了,不过仍免不得担忧。
府中丫鬟们跟着她选衣服,定钗饰,选至中途,益阳公主还派了人来助她,不仅仅指导她穿戴,还同她介绍宫中的贵人们喜恶,尤其是圣上与皇后娘娘。
那一个又一个人名窜进宋朝月的耳朵里,她脑子记不过来,打算用纸笔,却被老嬷嬷按住了手。
“夫人,有些东西,是只能记在脑子里的,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一点拨,宋朝月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只能在脑子里反复记着。
多亏她记性好,才能在短时间记住这么多东西。
到了入睡的时候,宋朝月总算是能休息了,她疲累地躺在床上,同阿罗叫苦,“阿罗,我不想去了,好麻烦,好累啊——”
阿罗在旁边叠衣服,安慰她,“小姐您再坚持一下,过了这秋收宴就好了。”
秋收之宴如约而至,这一天,数不清的奢华马车载着权贵们从笙歌城各处朝城中央齐聚,那里是整个大衡的中心,是巍峨皇宫。
说来到笙歌城这么些日子,宋朝月竟也没能来到皇宫边上瞧一瞧。
她坐在马车里,远远便可瞧见那高耸入云的深红宫墙。
这样的墙围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所有人都被困在其中。对于喜欢无拘无束的宋朝月来说,这样一个地方实在令她窒息。
那高高的墙投下来的巨大阴影让人望而生畏,一架又一架马车缓缓经过宫道朝宫内裕园驶去。
裕园是每年举办皇家宴席之地,里面画阁朱楼、亭台相望,不比一座府邸小。
马车在裕园门口停下,待到贵人们下马后而又折返。
益阳公主到时,许多臣眷已经入席。
他们恭敬地向而今这大衡唯一的嫡公主行礼,目光却都或多或少地落到了她身后的生面孔之上。
孟文英他们都已相熟,至于这另一位,恐怕就是几月前孟舒安迎娶的夫人了。
孟家娶了个小门户出身的女子,早已在这笙歌权贵之间传遍。席上有人不显,却也有人藏不住鄙夷。
宋朝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从容自若跟着宫人,由着其领位落座。
她席位的左边坐着一个貌如春山白兰的女子,右边则是孟文英。
那女子本正巧笑盼兮同其余人说着话,见孟家姑嫂二人落座,又偏过头来同二人问好。
“文英,好久不见!”
孟文英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她,这女子也不恼,同宋朝月攀谈。
“夫人好,我是金妙竹。”
宋朝月微微颔首,同她交换了自己的名姓。
两人客套了几句,旁边的孟文英就用手拐在宋朝月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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