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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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奇和夏初浅同所大学同个专业,大她三级,为人清高油腻但总体品行端正、作风正派。
夏初浅听得直蹙眉。
这个爆炸性消息她确实不知情,七年前居然有同行在秋家别墅丧命了!
她不人云亦云,存疑的同时,又觉得杨奇没必要拿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来诓骗她。
她没表态,听听再说。
安雅吓得抓住了夏初浅的胳膊求心灵庇护,紧张又好奇:“什么情况啊?”
杨奇醉眼惺忪比划着“嘘”,嘴巴没把门:“偷偷告诉你们,那个咨……嗝!抱歉……”
打个酒嗝,他说:“那个治疗师和秋家相处的可愉快了,经常看到秋家的司机来诊所接送他,逢年过节给他送礼,秋家对他的评价很好,据说治疗效果也是最好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事稳了,谁知道……”
他抬手在喉前横砍一刀:“嘎了!”
安雅打寒噤,下意识捂住脖子。
杨奇嘴里呜呜囔囔拌浆糊:“小少爷看上去还算正常,就是这个治疗师的功劳。学妹们,看到了吧?治得越好,死……嗝!死得越早。”
烤肉店炭火滚烫,安雅竟后背发寒。
韭菜烤蔫吧了,人死了也是那副缩水干瘪的鬼样子。
恐惧冒头,又被旺盛的八卦欲战胜,安雅忙追问:“那医生怎么死的?”
杨奇耸肩:“谁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谁杀死他的?”
“还能是谁?不是秋许明,就是秋末染。”
“为什么啊?”
“喝了这杯酒,学长我告诉你。”
杨奇捏起一杯啤酒,安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说吧!”
杨奇用手挡着嘴巴,含混地说:“秋家干的都是写进刑法里的勾当,杀个人需要什么正当理由吗?就惹得秋大佬、或者小少爷不高兴了呗!”
“……合着你也不知道啊!”安雅起初觉得在理,稍作思考后发现这个理由万能到可以当屁听。
“一个大男人骗小姑娘喝酒,不害臊!”安雅不惯着,砰砰砰,连开三瓶啤酒,怼到杨奇口边让他对瓶吹。
杨奇投降告饶:“我错了!哪有你这样凶学长的!”
三瓶酒下肚,他醉得像个不倒翁,手指在虚空中瞎指:“真搞不懂……徐教授不是个贪财的人,为什么……执意要……要揣着秋家这么个炸弹……”
“咚——”
他一头砸向桌面,轻鼾后脚跟来。
安雅一脸嫌弃,转而,满腹忧虑地看向夏初浅:“浅浅,我的好浅浅!你听到了吧?诊所的前辈们为什么都不坚持,难道他们真的对秋末染无能为力?”
夏初浅不作声,倒了杯啤酒仰头喝下。
酸苦顺着口腔滑入肠胃,些微的灼烧感让她头脑冷静下来。
她沉思道:“学长比我们进诊所也就早两三年,七年前的事他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我相信这场命案是真的,但或许有隐情,我想自己去求证。”
而且,秋家给的薪水真的非常可观。
她短期内不可能再寻到一份比这更好的差事。
“夏初浅,你没救了!”
夏初浅阻止安雅拿夹子给自己疯狂夹肉的手:“好啦,雅雅,我饱了。”
“多吃点吧!”安雅气咻咻瘪嘴,“我不怕死的铁头浅浅,每顿饭都可能是你最后的早餐午餐晚餐了!好好珍惜吧!做鬼也做个饱死鬼!”
“哪有这么夸张……”
做闺蜜四年,安雅知道夏初浅性子温和,但一旦轴起来没人劝得动,她扶额叹气:“犟死了,自求多福吧!”
*
国庆节当天,夏初浅推掉安雅的出游邀约,矜矜业业来到秋家做治疗。
金主爸爸不发话说休息,她自然不能懈怠。
节日的喜庆气氛浓烈,屯街塞巷,她对过节一直抱有平常心,不期待也不生畏。
路过某广场,夏初浅看见一对父母和女儿大手牵小手,小女孩手腕系一个气球。
阖家欢乐的场景感染力十足,夏初浅脑袋靠在公车车窗玻璃上抿唇浅笑,转大巴时,她也买了两只气球。
十块钱一个,一个是小企鹅,画两团粉扑扑的圆形腮红,一个是白色小狗,眼睛和鼻头都像黑豆豆,呆萌的气质让她不由地联想到一个人。
捏着气球来到秋家,夏初浅把它送给了给她开门的人:“国庆节快乐呀,小染!”
有第一次就有第N次。
这几日,秋末染都守在门口,在第一声门铃响起的半秒内就给夏初浅打开门。
少年一身清爽的浅色系休闲衣裤,经夏初浅提醒他才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到了那个气球。
他眸若溪水潺潺,表情呆然,伸手去接,夏初浅一躲,笑着拉住他的手腕,没有触及他的皮肤把小狗气球的拴绳在他腕上缠了一圈再打个结。
“送你一份小小的节日礼物。你别嫌幼稚,也别嫌便宜啊!”她仰头笑得腼腆,“我呢,小时候可想要这么一个卡通气球了,当时不敢开口要,只有羡慕其他小朋友的份儿,现在我自己买给我自己,再买一个给你。”
他们都欠缺快乐童年。
她现在有能力去弥补缺失,也想给予他一份迟来的童真。
秋末染凝视“白色小狗”,山径的清风空灵生姿,气球在他眼前抖着左摇右摆。
“小染,你帮我系一下,好不好?”夏初浅把手腕伸给秋末染,同时把绳子递上前,“我自己系不上。系在左手腕吧,等下不影响我工作。”
少年乖乖接过绳子,低头咬唇,严肃得像是搞科研。
绳子细薄,风不时来捣乱,简单一个绳结,在他手里比生龙活虎的泥鳅还不乖驯,修长的指头笨拙得仿佛机器人漏电故障,愣是系不好。
夏初浅温柔耐心地指导配合。
最后,一个歪歪扭扭的绳结打好。
她又发现了他身上需要干预的一点:精细化动作缺陷。
大多数自闭症患者精细动作都落后于同龄人,她看他握笔画迷宫时行云流水,病历记录中也没提到,还以为他这一方面已训练有素了。
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她不馁,她本来就是为了帮他变得更好而来的。
“小染,下次我们一起做手工。”夏初浅踮起脚尖悬空摸摸秋末染的脑袋,眼角旋绕柔柔笑意,“你做的只要有一点点进步我就给你奖励,想要什么呢你来定……哦!别太贵啊!太贵了的我买不起。”
秋末染点头,侧过身子让夏初浅进来。
她和家佣们问好,他像道无声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和第一次的亦步亦趋相比,他靠得越来越近,夏初浅一个无意中的停顿,他竟径直撞上。
夏初浅向前趔趄:“……”
回过头,少年模样单纯无害,他眼睫扇动如蝶翅,似乎明白跟太近会撞车,他后退一步,杵在原地不动,仿佛她不迈步他就待机听命。
夏初浅心里偷笑,面上不露声色,她忽然加快脚步跑上楼梯,身后一串和她同频率的脚步声。
拐角处,她猝不及防地刹车。
果不其然,秋末染直愣愣地与她相撞,这次动能较大,她后脑勺磕在了他单薄骨硬的胸膛。
她靠上墙壁,笑声悦耳欢快:“你干嘛这样跟着我?我们可以并排走呀。”
秋末染垂眸,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抬起手掌满登登覆盖夏初浅的后脑,顺时针揉三下,逆时针揉三下,力度控制得不轻不重如细水淼淼,没了刚才系绳结时的拙笨。
撞痛她了。
揉一揉。
雨水连日缠绵的C城在这天放晴,熹微日光与他眸中的碎闪交相呼应。
他右眼的深咖色泪痣被光打磨得稍显褪色,不减他身上明暗相宜的素描感,反添一丝朦胧。
夏初浅莫名呼吸凝滞:“……”
“……好、好啦!”她结巴一下,躲开他的触碰,闷头走进了他的卧室,手伸向后面招了招,“小染,快点进来,今天有很多任务要完成呢。”
他乖巧跟着她,“白色小狗”和“粉腮红小企鹅”摇摇晃晃贴在一起。
*
前些日子教秋末染识别人的面部表情,本以为滑铁卢了,谁知他睡了一晚又会了!简直跟她的感冒一样,来得快,去得快,也没留下后遗症。
自夏初浅看到那张“道歉纸条”,她便有了和秋末染更加有效沟通的方式——
写字。
他的想法可以借用文字表达。
每天除了特定的训练之外,夏初浅会留出十几分钟和秋末染写字聊聊天。
刘世培提议两人去书房,那里有宽敞的书桌可供书写,但是秋末染不愿意,刘世培又提出在卧室支一张桌子,夏初浅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目前为止没见过秋末染癫痫发作,30%-40%的自闭症患者伴有癫痫,大脑皮质受到刺激产生过度异常放电所致,不论他的症状或轻或重,他的卧室里最好尽可能减少家具,尤其是桌子一类的硬物。
两人照常就地而坐。
一人垫一个靠垫在身下,地暖上涌,暖乎乎地趴床边,在本子上你一言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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