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莲华藏（2）

长主愕然朝天子一顾，独孤琅也怔了片刻，玩笑说：“阿舅这是多嫌弃我，这么早早地就要把我赶出长安？”

天子并未接话，贵妃柔声道：“颇黎这话不对，你阿舅怎会嫌弃你呢？正是因为心中疼爱，才想叫你外放历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年二郎刚满十六，就离开长安赴藩就任，陛下与我又如何舍得？还不是为了他的将来打算，早早外放，多多历练，来日才能成为我大虞的屏障。”

她这一席话款款在理，又搬出来赵王，正正堵了长主的口风，长主心底焦急，却也只好讪讪笑道：“历练自然是该历练的，只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他阿耶又早早过世。他如今尚未成婚，前些时日我还在替他相看娘子呢，不若再等两年，等他成亲后，带了娘子赴任，身边有人照顾，我也更放心一些。”

她目光殷切望向弟弟，杨淑妃此时笑着说：“原来阿姊设宴，是为给颇黎相看娘子？陛下，我觉得阿姊说得在理，颇黎是该成亲了。我听说那日宴上，秘书监韦家三娘，才惊四座，荣获魁首，想必正是阿姊心中佳选，不如陛下索性为颇黎与那韦三娘赐婚如何？”

天子思忖着点一点头，长主却心头一堵，心道那等浅薄女子如何配得上我家颇黎。这淑妃别的不行，尽会添乱！急急正要开口，忽听太子开口道：“阿兄尝对孩儿道，父祖皆为国鞠躬尽瘁而死，他如今独撑门庭，愿先天下而后己，先立业而后娶，儿闻言感动，望阿耶成全他这番心意。”

长主仓促笑道：“殿下说得很是。也是我这做娘的干着急，竟不知他有这等志气。可颇黎的性子陛下清楚，最是没轻没重，只怕外放出去，失了我的约束，他就跟那脱缰之马似的胡天乱地，我实在怕他闯出什么祸来，丢了独孤家和天家的颜面。”

她定眼注视天子神情，天子却垂眸无视，长主的心霎时凉凉一沉，方才一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脸上也绷出几分怒意。

庐江王老成持重，见他姊弟彼此僵持，便出声道：“长主此言差矣，我见郎君少年才俊，不逊父祖，陛下一片用心良苦，若非器重，又如何肯为郎君如此筹谋？长主还是不要过于宠溺的好。”他对着长主轻轻摇头，长主有所会意，只好暂消求情打算，黯黯坐在席上。

独孤琅稍经思索，也恢复了常态，对天子笑着揖礼，“臣谢过陛下。”便回到座中。

天子这时才目视成昭一眼，淡淡笑了对诸人道：“太子今年十八，婚事也不可拖，二郎也尚未成婚，三郎再过两年也到了议婚年纪，你们平日多多留意诸家女郎，若有才貌俱佳品性贤德者，应告朕知晓。”

众人皆称是，淑妃道：“若说才貌俱佳，品性贤德，那日阿姊宴上已聚齐了长安佳人，不如便请阿姊先来说说。”

长主此刻心烦意乱，闻言扯出丝笑意，见众人皆看向自己，又不得不开口。

想起那日儿子对自己所言公孙百龄与太子事，心有不甘，还是如实道：“佼佼者无过公孙百龄，便是左仆射公孙弘的女孙，可惜我儿才陋不堪匹配。左千牛龙武将军裴家四娘，侍中高家七娘，皆是闺门之秀。”说到这里淡淡一哂，“至于淑妃方才所说的韦三娘，虽薄有才情，性子也不如何讨喜，该说不该说的，总胡说一气。”

淑妃一噎，隐知她在暗嘲自己，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提那一嘴，竟又得罪的长主。她本以为宴上夺魁者，起码应是长主心中备选之一，不想竟鄙薄如此，尴尬之余心生恼恨。

这些年她对这位天子亲姊多有讨好，就是想借她之力，早日登上凤位。且就算不能推自己一把，至少也不能为萧氏所用，不想此妇如此油盐不进，悄悄扯一把天子衣袖，天子此时却陷入了沉思。

成昭观其沉默，心下略有不安。诚知此前老师公孙弘劝阻二诏，又进言三司会审，已令天子龙心不快，此时提及百龄并非良机，稍忖片刻便望天子道：“阿耶慈心为儿，儿感动不知所措。只是阿娘十年忌日将近，儿想为她持斋追福，还望暂缓议婚事。”

他眼底霎时有泪，天子微怔，哦一声，喃喃道：“是啊，皇后忌日就要到了。”

见圣上与东宫皆露哀伤，众人一时也敛了情绪，个个面浮感怀之色，忽听一稚嫩嗓音叫嚷道：“阿兄，我要坐船！”郑王挣脱傅姆之手，跑到太子跟前，一头腻进他怀中道：“你说了用过膳就带我们坐船！”话一开口，几个年幼皇子、公主都眼巴巴望向了长兄。

天子恢复笑貌，对成昭扬手说：“带弟弟妹妹去吧。朕累了，尔等各自嬉戏，不必拘束。”太子称时，天子便在二妃搀扶下起身离席。

送走圣驾，皇子公主顿时一窝蜂簇向成昭。今日虽无龙舟赛，成昭却早被幼弟幼妹缠磨着，命人在海池上布置了小舟，此时只好领了一群皇子公主，并内侍仆妇，浩浩荡荡往海池去。

独孤琅凑到身旁压声道：“陛下让我出京，莫非是对你仍存疑心？想要剪除东宫羽翼？”

成昭语气平平，“阿兄慎作此言，东宫并无羽翼。”看他一眼又道，“你离开也好，如今朝上并不安稳，你在我也多一些顾虑。”

独孤琅心下烦闷，想叹气，却蓦地咂出另一重深意。

“不是。李凤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在你心中竟非左膀右臂，只是个顾虑？”

殿中诸妃正以角弓射粉团玩为乐，庐江王一家也辞别正要离宫。

庐江王乃高祖从子，辈分既高，又兼才德，在宗室声望极高。同昌长公主见他要走，便离席上前询问：“叔父方才为何制止我向陛下求情？”

庐江王叹一口气，反问她：“长主可知陛下改玄武门为神武门是何用意？”

长主沉默，庐江王又问：“那长主可还记得，当年玄武城楼上，驸马是何心境？”

长主心下一凛。

“如今郎君如驸马当年，身肩禁卫之职，对太子、对陛下，都不算是好事。长主且宽心让他出去吧。”

庐江王留下这么一句，便抬袖告辞，长主目送他父子几人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海池上，成昭与独孤琅，并几位年长的皇子公主同乘一舟，年幼皇子与公主们，则各在傅姆及一大群宫人内侍的护侍下，另乘小舟。

近年来天子疏于亲情，成昭遂肩负其半父之责，对诸弟妹关怀备至，因此诸王与公主，对长兄依恋之情不逊父亲。

越王玄曦今年十四，尤其敬慕长兄，坐在成昭身旁听他告诫。

成昭见他身着簇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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