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灵光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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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已过天命之年，燕平王却刚刚而立，年富力强。皇上虽为太后长子，却是位份低微时所生，并不养在身侧，直到皇上十三才领回身边养育，还未过几年太后便诞下一女，可惜那女娃娃体弱多病，太后昼夜照顾，那孩子却还是不幸在四岁夭折……因此，太后对自己的幼子也就是燕平王是颇为宠爱，既有对上一个死去孩子的补偿，又有对自幼抚养孩子的天然陪伴。

当然，太后对皇上也是颇为重视，时常指点其功课，悉心培养，使他成一代贤明帝王。

席已过半，各家女眷纷纷把寿礼祝上，宋千和暂不管宋家事，这任务是由韩夫人承担，千和一直观察着面前的二位尊者——皇后与太后。

她总觉得隐隐不对。

主位有三席，当属皇宫的三位主子——皇上，皇后，太后。此次太后居中，左侧位置属于皇上，此刻空悬，皇后坐于右侧。

皇上去哪儿了？君主以孝治天下，太后八十大寿普天同庆，竟全程都是皇后陪同，太后的两位亲生儿子，幼子燕平王在明面上还在西南未归，因此不能前来，那皇上去哪儿了？

高台之上，皇后一改往日威严与端庄，竟是笑意盈盈得与太后说着话儿，太后眼神赞许，不时点头，似是对自己的这位儿媳颇为满意，皇后也是拿太后当自己的母亲去敬重，实在是无比融洽又模范的关系……

不对，不对，千和总觉得那里不对。

许是因为父母早亡，为了自保，为了努力生存，千和对于他人情绪有种直觉般的探知，除开吴翎外，她总能一眼看透眼前之人在想什么，要什么。

但面前的这二位，这两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宋千和，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她只能看出来，她们的笑意是假的，她们都各怀心事。

近日的纷杂一股脑扑向她的脑海，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要因为被淹没而窒息——失窃又归还的五百金，形迹可疑的燕平王，赐予沈韶华暂住的北苑，被认为偏心的太后，消失的皇上，对她频频试探的皇后……以及宋琦明。

所有的诡异和线索都交织在一起，乱成人间百态，千和心中竟是说不清的惊骇，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蔓延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要被水鬼拽下去了。她举目，面前一片金碧辉煌，后妃嫔御，命妇贵女，无一不因为权力的注视而欢腾，却又岁月静好，当权者，仿若在庆祝她的永生。这是亲眼所见，她却觉得虚假万分，像是一幅画着盛世太平之景的图，滴上两滴水墨便晕开，整幅画就毁了……她的感受她无法告知旁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心中的恐惧和诧异从何而来。

屏风后突然闪出千和初见皇后为她引路的那两位侍女，伏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站起向太后行了个礼，并未过多解释，快步离开了。

宋千和陷入了呆滞。

“千和姐姐？千和姐姐？”崔清仪在她面前摆摆手，“能看得到吗？发什么愣呢。”

“没，没什么。”千和朝清仪笑笑，清仪蹙眉，并未多言，但那双稚气未脱的大眼睛明显在说:平时姐姐不会这样啊。

稍许，皇上与皇后牵手走了过来，一派帝后同心同德之相。

这回千和坐的远，不太能看清他的脸色。只看出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小，衣物相较于冕服也更加贴身，不那么硬挺，并不符合规制。他好像又瘦了，恐怕若此刻穿上冕服反而更凸显他的憔悴，就像是一只将死的老牛还要陀着千斤重的犁一样，这不会让人觉得它仍志在千里，只会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众人见状，一齐下跪行礼道:“参见陛下。”

皇上开口，语气中倒听不出疲倦，反而更像青年之音，充斥着生机与野心:“母后大寿，朕倒是来迟了。诸位，平身！朕得，自罚三杯！”

“近日国事操劳，皇帝政务繁忙，能够来，已经很好了。”太后慢悠悠开口，语气柔和敦厚，她是老人家不假，口齿却十分清晰，话语的内容是对这位皇帝儿子的感谢与体谅，语气也如同精心构思后的雕刻，一切都完美且恰到好处。

“哈哈哈。”皇帝放下饮罢的酒杯，爽朗放声大笑，后道：“母后！儿臣不敬！请母后责罚！”

太后脸上的笑意也适时的加深了些，玩笑道：“皇帝这么大了，竟是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开玩笑。”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轻而易举就将皇帝为何晚到的问题不留痕迹给盖了过去。

倒是默契。

皇后的神情……此刻千和仍不知皇后娘娘在看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她望向太后的眼神与望向皇上的眼神当然不同。尽管表面上都是一种服从，但内里却不是。千和有这样的自觉。

皇上病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皇上登基几十余载，一直勤勉，不曾懒政怠政，若是说长久积劳成疾，到了虚弱之时便彻底爆发也合理。要知道端午之时，宋千和见了皇上，他还只是面有菜色，如今却已是消瘦至此，乃至需要皇后去搀扶，连穿厚重的衣服都会觉得疲倦。

眼下已经立了太子……太子虽是年轻了些，却也品行端正。宋千和有些大不敬的想，即便皇上突然暴毙，权力的交接也可以顺利进行。

不，不对。

千和动作上随同众人一起敬酒，喝酒，绵香辛辣的酒液掠过喉头，本应给予人最强烈的刺激，千和却仿若无知无觉。

太后，太后，皇后，皇后。

莫名的，千和的视线聚集于这两个女人身上。权力本该是和女子最无关的东西了。但她无法忽视。

许多时候察觉之真相只需要一瞬间，那个想法一旦在她脑中产生，便如升腾的红日般，光芒再也不可阻挡了。

她先是诧异，恐惧，直觉般的。

稍后便是镇定和伴随镇定的狂喜，她不能确定，但她觉得刺激……好玩？机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可是会死很多人的事啊。

宋千和不知道。

她几乎是在这样的矛盾与撕扯中度过了整个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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