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同胞妹
秦黎言明要回长宁侯府,林芳如知秦家现在风雨飘摇,如悬刀尖,自是同意,立刻吩咐人备下了马车。
一夜的大雨过境,残枝流离,遍地狼藉,马车从上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秦黎闷头靠在摇晃的车壁上,闭眼浅眠。
昨晚谢曜灵用了血后,一部分记忆涌入脑海,旧梦依昔在侧,有自己的,有妹妹的,还有父母兄长的。
断片纷乱,思绪如麻,她难以一一理清,却也对秦家为何能有这般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
今岁七月末,西魏联手北赵,调动数十万大军,兵锋直指大齐。长宁侯秦忠驻守西南已近三十载,对那蛮夷路数早已了然于心,如何不知他们的用兵之法?
只可惜对方副将是那位与秦家颇有交情的谢暄。
谢暄熟谙西南地势,对秦忠布防了如指掌,在他的引导下,西魏军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西南防线。秦忠措手不及,只留西府营应对,自己率领东府营残兵退守塘州,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塘州地势险要,背倚雁鸣山,天险自成,易守难攻,正是魏军东进的必经之地。指挥使秦时因势而谋,巧借地形,施三诱三围之策,成功化解了魏兵锐不可当的攻势。魏军屡屡攻城不下,锐气顿挫,终在塘州城下折戟沉沙。
战争结束那几日正是深秋,雁鸣山上的枫叶早就红过了头,在寒风的呼啸中挣扎不得,只能离开栖身的树梢,轻飘飘地落在烂泥里,被过往的人物碾得粉身碎骨。
凌阳兵败,朝野震动,朝廷一众堂官无人能捉住谢暄,拿回失地来给皇帝和万民交代,只好将掌军政一方,权势煊赫的秦忠父子槛送京师以安朝事。
谢暄——秦黎脑中盘旋着这个名字。
昨日他母亲称他为逆子,她当时听了这话还稍稍有些惋惜,觉得他也是被贼人逼迫,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可没料到他居然是造成父兄入狱的罪魁祸首。
说不定他早被北夷蛮狗的富贵烟云所迷惑,滋生了投敌之意,那般情形反而让他堂而皇之,不负家族所累地判了国。
秦黎一想到自己竟为了这样的趋炎附势的走狗叛徒杀人入狱,心头就一阵恶心,再回想起昨日谢瑾对自己的凉薄无情,更是对这兄弟二人厌恶不已。
她还未至家门,就当即决定这几日不回镇国公府了。
有了那厢二人相衬,秦黎倒觉得身旁安安静静坐着,没有闯祸能力的谢曜灵也顺眼了许多。
她们朝暮相处已有九日,谢曜灵虽是嘴贱毒舌,絮絮叨叨,颐指气使,轻浮不正经,经常到处游荡,踪影难觅,但好歹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至少不会伤害于她。
秦黎睁开眼,看那抹魂端端正正窝在车上,头透过飞起的车帘朝外望去,半晌一动不动。
他身上明光比以前深了,好似烛焰最外层的光晕,不论他化成何种形状,都能看清大体的轮廓,星星点点光辉浮接内里,暄和却不耀目。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她指尖微微颤抖,离那层光粒尚有寸许,却忽然一怔,猛然弹回。
那毕竟是他的身体,男女之别,岂能轻易逾越?她心中一阵懊恼,方才竟差点忘了礼数,怎可如此轻薄无礼!
恰巧车马到了秦府,秦黎飞快跳下了车,不想让自己那点心思被谢曜灵瞧出半分。
林芳如早派人打了招呼,她见一抹裹着厚重披风却仍显得清瘦娇小的梨白身影站在府门前等她。
是她的妹妹秦初。
她正想上前,像前几日见到谢旸或林芳如那样,嗟叹一番表达一下自己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时,谁知秦初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圆滚滚的姑娘,犹如一只炮弹似的猛然扑向她,力重如山,秦黎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顿时脚下一软,屁股一沉,结结实实地跌坐在地上。
这个人她也认得,记忆中有,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侍女,严茫茫。
“小姐,你怎么能骗我呢?你明明说过让我回来照顾二小姐,三日后便来接我,这都一个多月了才见你!我们自小哪曾分开过这么久?你说,这该如何赔我!”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在秦黎身上,“我要善味居的梅花糕、烧鹅、酱猪蹄……”
秦黎心里那点感伤被这一摔疼得一干二净,她无奈地笑了笑,叹道:“都依你,都给你买。”
秦初伸手拉着秦黎站了起来,穿着如此厚实的服裳,她的手还是凉得透骨,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见不到一许血色,只那眉目含黛,藏着些朗月星山的武家风骨。
都是因为当年自娘胎带出的病,直到现在也不见好,有命也全靠宫中圣手的一剂良方吊着。
秦黎扶着秦初坐在软榻上,就看她不过走了几步路,脸上的汗似淌水般滴落,脉象虚浮,仍在喘着粗气,秦黎心里一紧,“宫里这帮子庸医,一个个都说师傅的方子不好,冬日刚把汤药换下,这病非但没起色,倒还愈加严重了。”
秦初扯出一抹笑,“不怪他们,师傅的药我吃得久了,平日总觉得困,十二个时辰有八九个都在睡着,我宁愿清醒些,什么都不做也好,况且他老人家也想让我试试新的方子,我的身子我知道,勉强不来的。”
她望着秦黎,总觉得姐姐的眼中已不再有往日历经世态炎凉后的颓然之色,反倒增添了几分纯真的意气。
她又想起林芳如今晨派人给她嘱咐的话,“往事如烟,皆不必再提。”
她握着秦黎的手,头轻轻枕在秦黎的腿上,柔声道:“阿姐虽然忘了许多事,却还记得我换药。我就知道,阿姐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我。”
“只怪朝廷里那帮阿谀逢迎的糊涂虫,平日里溜须拍马倒是好手,出了事惯会拉别人垫背,家中遭逢大劫,你平白又添了许多忧虑,病情这才没有起色。”秦黎轻抚着秦初耳畔鬓发。
“树大招风,那些人觊觎父亲的权势已久,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落井下石。”秦初低声说道,“不过,我曾偷偷听到母亲与王氏部下的谈话,提到父亲那一战的行迹甚为可疑。西魏大军压境之时,父亲本应坚守对抗,却带着东线军士频频撤退,这才导致凌阳失守。”
秦黎心里微凛,脸上浮起担忧之色:“有这样的事?朝中可有了论断?”
“爹被压入京已经两个月了,还被关押在刑部,之前陛下下的三司会审的旨意迟迟不决,如今朝内争论不休,也没个结果。但我瞧着,情势于我们大大不利。”秦初皱眉道。
秦黎明白这局势焦灼的根由。
永嘉二十二年,陛下入百颐园问道寻仙,并命太子李晔监国,齐国所有事务均由太子决断。
而在这两年来,他一次都没出现在众臣面前。
听说宫里年幼的太监已不识得皇帝陛下的尊容,隔远见了,还以为是哪家不在五行的神仙。
他今年唯一一次坐在奉天殿的金椅上,便是为了凌阳一事。
他三言两语就夺了李晔的大权,并让三皇子李晫辅政。
唾手可得的皇位已近在咫尺,却被秦忠此等作为横生枝节,还被与他向来不对付的弟弟得了好处,焉能不记恨秦忠?
“世家把控朝堂,寒门始兴,不成气候。太子与世家关联盘根交错,我们如今只有崔氏同道,剩余三姓视我们长宁侯府如眼中钉,早欲除之而后快。”秦初道。
秦黎出神:“是啊,此事棘手至极。”
二人都沉默了。
秦初瞧着秦黎时不时地看着门外,似乎在期待着某人的到来,秦初道:“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yd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