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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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很少去回想过往，但在此刻殿外的刀光剑影中，她浮沉于光怪陆离的梦境，还是不可抑制地走进了那由无数碎片堆叠而成的往事中。
那是一个光阴正盛，柳暗花明的午后，还是孩童的她走出绿瓦红墙的旧宫，穿过春日里莺语燕啼、宫人如织的无方游廊，最终驻足在坤宁殿的台阶下，敛目低眉。
“公主”
坤宁殿的女官兰蓁走了出来，朝她行了礼。
“娘娘在午睡，公主恐要等上片刻。”
“本宫知道了，多谢姑姑通传。”
公主如此平易近人，兰蓁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折身回了殿中。
不远处廊下一个坤宁殿刚来的小侍女，因好奇而不住翘首张望来给中宫请安的嫡公主，正好听到了兰蓁的这番言语，忍不住和身侧的侍弄花草的宫女咬着耳朵：
“娘娘不是正和上官夫人母女听着折子戏吗，兰蓁姑姑怎么......”
她话还没说全，便遭那侍女呵斥：
“住嘴。主子的事情岂容奴才嚼舌根，是想挨罚吗？”
小侍女被吓得噤了声，连连告着罪。
她们不知道的是，廊下悬着的稀薄竹帘根本遮不住她们的声音，那个立在台阶下的小小女童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分明。
还有那殿中隐约飘来的盈盈笑声，焕发着如同春日朝阳般的勃勃生机......
那时候她便想，她与神音的这一场母女情分便算到此为止了吧。
梦境忽转，来到她的少年时。
少女一身金蟒白袍立于天光之中，虽身形瘦削，却可见绰约风骨。
“朕之嫡女元徽，天资粹美，俊采星驰，待上恭谨、驭下宽和，兹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其太女册宝，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大殿之上，大监宣读属于她的册立诏书，她立于百官之前，抬目是父皇带笑看来的眉眼，转身是百官叩拜的臣服身影，那是独属她的荣光之时，几与日月争辉。
这个场景慢慢远去了，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她初赴流州的那年。
那年流州水患，她自请皇命前去赈灾，不料遇燕人假作的暴民起事，她当即便带人平定，却在露宿驿馆的当夜遭身侧暗卫刺杀。
她还记得那人狰狞的脸，
他抬起手中长刀猛地朝她劈头砍来......
睡梦中的流光忽而睁眼，迎面便是一只匕首朝她扎了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只持着匕首的臂膀，动手的人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立即吓得丢掉了手中凶器。
铁制的刀柄滚落在柔软的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同时流光也看清了刺客的脸，一瞬间瞳孔微缩，她不敢置信道：
“芳蕤！你”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热的血液染红了她胸前雪白的衣襟，吓得芳蕤脸色顷刻惨白。
“殿下.....”芳蕤慌乱中，下意识抽出袖中的帕子去擦那些温热的血，却被流光偏首避开，她执着帕子的手就这样顿在半空中。
“为何？”流光捂住心口，压下再次涌至喉咙处的腥甜，盯着她，冷声问。
她这一声质问让芳蕤从慌乱中回神。
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的事，芳蕤的目光落向那只榻上的匕首。
几乎就在她伸手的刹那儿，流光猜到她的意图，抬手将匕首扫落在地，但这一拂手到底动了气，流光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芳蕤见状被吓得整个人颤抖，她跌跌撞撞地去捡地上的匕首，捡起之后紧紧攥在手中。
流光吐了两口血，已是强弩之末，现下连大声叫人的力气都没有，许是正发现了这一点，芳蕤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抓着匕首朝床榻逼近。
“殿下、对不起......”她哭道。
流光擦掉唇角的血迹，无视她踉踉跄跄挨近的步伐，只淡声问：
“谁指使的你？”
芳蕤哭着摇头，
“殿下不要问了，是妾对不住殿下，妾到九泉之下再给殿下赔罪。”
她此刻已挨近榻边。
流光仔细看那一张熟悉多年的姣好面容，努力在上面逡巡着一种属于痛哭以外的情绪，但到底要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流光自嘲一笑，偏了头。
“殿下，对不起了.....”芳蕤双颊带泪，缓缓举起了匕首。
流光闭目，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她听到一声呵斥，随即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她缓缓睁目，便见芳蕤手中匕首被人夺下还受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来人正是匆匆而至的陆舒窈。
“贱人！”
陆舒窈将芳蕤甩至一旁，握紧手中夺下的匕首，挡在流光榻前。
压下方才进殿所见的心悸，她缓了口气。
“你是殿下心腹，竟敢做下如此猪狗不如之事。来人！”
她厉声呵斥，同时高声呼喊，殿外环守的金吾卫立即提刀跑了进来。
“拿下！”陆舒窈指着瘫坐在殿上的芳蕤。
“这......”
这可是殿下近侍啊！
金吾卫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们刚进来并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领队的人便看向屏风的方向。
“拿下！”屏风后传来流光喑哑的声音。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金吾卫便不敢再耽搁，立即上前压了人。
陆舒窈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便见榻上殿下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殿下”她心道不好，立即上前扶住。
流光已晕倒在了她的怀中。
“殿下！”
陆舒窈脸色一变，殿外有人听到她的惊呼霎时飞身闯了进来。
是玄倾，与他同时进来的还有谢青城。
玄倾刚到殿外便发觉金吾卫少了人马，此刻又见殿中金吾卫密布，芳蕤被人挟制，他和谢青城下意识便往屏风后掠去，正巧看到流光阖目躺在陆舒窈怀中，雪白的中衣上血迹斑驳。
谢青城几乎目眦欲裂。
他飞快地掠至榻边，从陆舒窈怀中接过人，右手两指顺势摸上女子纤细皓腕上的脉搏。
陆舒窈冷不防被人从怀中抢走殿下，抬目见是一个极其温雅清隽的青年，就是眼生，最起码她在宫中从未见过。
陆舒窈看向玄倾，不明此人怎么可以近殿下的身，玄倾却朝她遥遥头，示意先不要惊扰。
两人等了片刻，谢青城终于收了手，然而他的眉心却没有半分松懈的痕迹。
“谢少主，殿下”玄倾想问仔细，但碍于陆舒窈在侧，话没有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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