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师徒强制
在画境中待了这么久,沈见越时常觉得每日并无多大区别。
惶惶苦涩,郁结难舒。
更有疑心相随,看谁都像亟待离弦的箭矢,如仇如敌。
但与仙师结识后,死寂的水面头回翻涌起一点波澜。
他不由又想起在画布上看见的景象。
即便在棺材中被那怪物掐紧了喉咙,她仍旧没有为了存活而攻击他——哪怕那骷髅架子仅是化出的假象。
一丝暖意熨帖在心口,牵带出澎湃的欣悦。
唯有仙师。
仙师待他才是真切的好,好到即便濒临身死,也不曾想过伤害他。
而非像那些人般两面三刀、假仁假义。
或许是在逼仄困苦的心境中挣扎太久,他竟如溺水的人扑抱浮木般,对那点好意生出越发热切的渴望。
他没急着帮她擦头发,而是突然冒出一句:“仙师高妙。”
真是个好捧哏啊。
池白榆面不改色道:“常言青出于蓝,日后你只会做得更好。”
沈见越略一摇头,语气认真:“弟子能学得一二,就已是人生之大幸。”
那你的人生还挺简单哈。
池白榆腹诽一句,低下脑袋:“先把头发擦干了再说吧,风吹得我脑袋疼。”
沈见越应好,转而走到她身后。
抬手时,他迟疑了一瞬。
他隐约觉得不太对。
刚进沈府时,沈老爷为了教他规矩,曾给他请过一位老先生。
那老先生教他的第一条道理,便是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自然不能随意触碰师长的发肤。
可眼下他要做的,是不是与这条规矩相悖了?
迟疑片刻,他终是压下心头犹豫,抬手擦起她的头发。
想到那被揉破的袖口,他有意放轻力度,神情专注地盯着那头半湿乌发。
白净修长的手压在浅色布帕上,裹起缕缕发丝,再耐心地揉搓压按着。
以防发丝绞缠打结,他手上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偶尔会用指尖挑起几缕,仔细捋平捋顺。
池白榆本来还想着找机会用剜心刀,但他的手法好得出奇,竟硬生生给她揉按出瞌睡来了。
加上现下本来就是深夜,她险些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好在没忘了最重要的事,估摸着他擦得差不多了,她道:“还有前面的头发,从后擦容易翘,你站我面前来。”
沈见越的手顿了瞬,应好。
绕
到她身前了,他微躬下身,用布帕上较为干燥的部分擦拭起她前面的头发。
他俩离得很近,以至于池白榆能清楚感觉到他的身躯微微紧绷着,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距离。
眼神微抬,她看见他的唇角往下抿着,一副拘谨严肃的模样。
在他垂下眼前,她率先移开视线,望向近在咫尺的胸膛。
心口……
她挑起眼,审准心口附近。
伏雁柏给的这把剜心刀应该是特制的。
她第一次用刀取沈衔玉的心口血时,刀尖根本扎不动。但那回她却拿剜心刀捅伤了怪物的手掌虎口。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了,分明是同一把刀,怎么一个扎得动,一个却连皮都刺不破。
难不成沈衔玉是铁打的?
后来她试过几回,发现这剜心刀平时用起来和普通的刀具没什么两样。
似乎只有剜心的时候会出现刺不动的情况——
如果对她浑不在意,那刀就根本扎不破。而对她在意得越深,刺出的伤口也就越深,血也越多。
且只有心脏附近的血才能被剑樋吸收。
剜心刀。
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但这也意味着,眼下她得看准了他的心口扎。
如果刺错了地方,不仅白费功夫,还可能被他发现。
最好能一次就成功。
池白榆屏住呼吸,手腕压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以前表演魔术,她常会碰见爱较真的观众。
一双双眼睛如同鹰眼般紧盯着她,想要找出魔术的漏洞,或是等着她失手,以此证明他们的高明。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表演魔术,还得与观众交手。
畏缩、犹豫、被动、紧张……都是魔术的大忌。
盯准地方后,她再不犹豫,抬手就朝他的心口探去。
“你——”
“仙师。”她刚吐出一字,就被沈见越打断。
不光打断了她,他还突然出手捉住她的腕。
“别乱动。”他握着她的手,“容易扯着头发。”
!
就差一点儿!
他的手怎么这么快?
“不是乱动,我只是觉得奇怪。”池白榆没收回手,任由他握着。
但只要他的手再往前探一点儿,就会碰着她藏在袖口里的剜心刀了。
“何处奇怪?”沈见越问。
“就是,就是……”池白榆转瞬间便想出应对办法,“伏大人是鬼。
沈见越的语气陡然变冷:“那等脾性,早死并不奇怪。
“……我不是这意思。池白榆说,“你不也是鬼吗?但和他似乎有些不同。
沈见越的另一手还在擦拭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却慢上些许。
“您是觉得何处不同?他问,“仙师对弟子倾囊相授,若有何处也能为您解惑一二,弟子定知无不言。
“……这人纯粹是个标准的好学生,搁幼儿园都得天天拿大红花。
“倒也不至于说这些。池白榆采取了迂回战术,“我就是看他用不着呼吸,可我见你……怎么说,就是还有气儿。
不光有气儿,脸上也有淡淡的血色。除了没影子,简直跟活人别无二致。
沈见越解释得果真详尽:“他是人,我为妖。弟子虽然死了,可妖丹还在。有妖丹蕴养,这副皮囊也是用妖气涂画而成,便会制造出尚且存活的假象。
听他说这皮囊是用妖气画出来的,池白榆忽然想起伏雁柏常称他是“骷髅鬼。
她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躯壳上。
这根本看不出来是画的啊。
沈见越也因提起此事而面露犹豫。
他又想起画中画的景象。
在那画上,他瞧见了她是如何以温柔包容的态度,回拥了那具可怖的白骨骷髅。
到此时他都难以说清,当时涌上心头的是何等心绪。
他只是急切地想要撕破画境结界,带她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后怕和不安。
在那严丝合缝的棺材里,她终归是不能视物,没有瞧清那骷髅的可怖模样。
如果她看见了,可会后悔,或是生惧?
他不敢多想,只是压紧了呼吸道:“也请仙师放心,弟子不会化成白骨。
至少不会在她面前露出那等恶心样子。
池白榆下意识道:“你变了也没事,我家里放了好几个骷髅架子。
……
霎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道:“是假的。
“嗯。沈见越平静道,“仙师放心,弟子不曾听见过什么。
池白榆:?
“不是,真是假的,是我——算了。她挣脱他的手,继续往前探,“那心跳也是这缘故吗?
“什——
是她的指腹,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手指抵在他的胸前,她轻轻摩挲了下
抬头看他:“好像能摸到心跳。”
沈见越垂眸与她视线相对的刹那他明显听见了她所说的“心跳”。
突突跳了两阵突兀而沉重地响在耳畔。
“我……”这副躯壳逐渐变得僵硬他的呼吸滞了瞬说话也不再流畅“是亦是……是假象。”
“是吗?可这心跳很真实。”池白榆的手往下稍微压了压手指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看着单薄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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