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外面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屋里的曲成广气得直攥拳头，要不是曲清平拦着，早就想出去撵人了。
反倒是曲婉秋充耳不闻，哪怕身体虚弱至极，手中的笔依然稳稳地握着。气定神闲，运笔如飞，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写过千百遍。
正是在这昏睡的三天里，几位师父们在梦中轮番教导的成果。
曲婉秋在此之前一直聪慧好学，虽然刚上初中就辍学，那也只是因为病得太重，无法承担学业。
而且后来也一直在看书自学，成绩斐然。
现在虽然换了一套知识体系，就算是从前自己以为的“封建迷信”的内容，学起来也仍旧飞快，让教导她的几位仙家师父称赞不已。
此时，俏丽柔弱的小姑娘虽然满面病容，双眼却格外明亮有神，哪怕是斜倚在炕柜上侧身写字，依然成足在胸，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逐渐被她的沉稳气质所感染，都不由得沉下心认真观看。
突然间，有人指着炕桌上的纸张惊呼出声。
【你们看，曲丫头用的纸，好像不一般啊！】
【是黄纸吗？我看看……嘶！我滴个娘嘞，是黄表纸！居然往黄表纸上写那么多字？还盖了印？这这这……这写的是表文吧！】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能来看这种热闹的，多少也都听说过民间的相关传说，自然知道黄表纸和普通纸张不同，甚至和普通黄纸都不一样。
那是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能沟通阴阳的纸。
据说早年祭拜城隍庙时，就会先用黄表纸写表文。
虽然晚霞村没有城隍庙，曲婉秋也不是在祭拜，但一出手就这么玄乎，照样把这些人镇住了。
屋里的曲婉秋丝毫不受村民们的影响。
明明是刚从昏迷中苏醒不久，纤细皓白的手腕却似乎蕴含了强大的力量，一个个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被勾勒在黄表纸上。
姿态优雅，一气呵成，让围观众人心中各有惊叹。
曲婉秋停笔，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口中嘀咕着：“也该到了。”
话音一落，曲家的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从院门口开始，怪风似灵动又似调皮，卷起地上的草屑，打着旋儿地满院子转了一圈儿，直把在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吹得东倒西歪，才在正屋门口消失。
【那……那是什么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
【有点儿邪门儿啊。还是别乱说话了吧。】
【巧合吧，不就是风么，咱们村儿哪天不刮风了。】
【快少说两句吧，我看啊，这曲丫头还真有点儿东西——别忘了她爷爷！】
【她爷爷是哪个？】
【就是当年那个曲半仙儿啊！】
【是他啊……】
院子里再次议论纷纷，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人们投向屋子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忌惮。
围在院子外面的人却没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继续往里面挤。
有身手好的已经爬上泥土砌成的院墙，直接坐在墙头，好不悠哉。
曲清平和曲成广都紧张起来。
他们直到现在，还没从“闺女\小妹病了一场后就要出马了”的巨大转折中缓过神儿来。
现在还能稳住没慌，全靠对曲婉秋无条件的信任，和赶鸭子上架的形势使然。
而曲婉秋本人却淡定得多，只是看着外面的风团思考了一下原理，就好整以暇地等着始作俑者露面。
一位娃娃脸仙家突然出现在眼前。
曲婉秋柔柔一笑，紧张的氛围立刻被冲散，欢快中还带着一丝俏皮。
“这位就是黄家师父吧？早听说过您是堂子里跑腿最快的一位，第一次见面，没想到连走路都带风。”
她的声音清脆灵动，因为身体虚弱，尾音微微上扬，柔和的语调反倒更添了一丝亲近。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声音。
娃娃脸的仙家个子有些小，头戴黑色礼帽，一身米色格子西装，张扬又时髦。
他屈起一条腿用脚尖点地，单手插兜，潇洒地往墙上一靠，另一只手屈指把礼帽边缘往上一弹，狡黠的眼睛透着古灵精怪。
曲婉秋愣了一下。
这位黄家师父这是……在故意耍酷？
可是普通人是看不见仙家的，他这是耍给谁看？
然而，帅不过三秒，娃娃脸仙家就叉着腰哈哈大笑：
“有我黄小跑在，无论多远的消息都能最快送达！放心吧弟子，我已经给堂上的大小仙家都通知了个遍，甭管平时就在附近保护的，还是整天在深山古洞静修的，我保管他们能准时赶过来！”
说着，又从墙边“嗖”地一下蹦到曲婉秋身边，伸手指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得意洋洋地说道：
“今天可是你出马立堂口的大日子，他们什么都不懂还乱嚼舌根，我就稍微露一手让他们见识见识，省得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话音刚落，另一道清冷孤傲的声音响起。
“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看没个正形的是你小子吧。”
依然是一副傲然的东北口音，一身白色书生袍的高冷仙家再次出现。
他没理会被气到跳脚的黄小跑，而是关切地看了曲婉秋一眼，放软了语气，低声道：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太特殊，不适合俺们直接占窍上身，所以教主吩咐，让俺们直接出来报名认人。
倒是你，那些零七八碎的流程能省就剩下吧，尽快把堂子立起来就行。”
说完就拽着黄小跑一起消失了。
曲婉秋深吸口气。
来了！
她，一个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新青年，要开始搞封建迷信了！
立出马堂口其实并非只有固定的流程，只不过千百年来民间总结了一些固定的方法，能帮助出马弟子更快与仙家沟通。
按照仙家的说法，如果是普通情况，仙家需要打通弟子的一部分窍穴，跻身其中进行捆窍，并用“打像”的方式进行沟通，比如一个画面，一段声音，一个想法等，便于弟子给人看事儿。
这种叫做捆半窍，但会因为弟子能力有限，无法完全理解“像”中的含义而不够准确，所以后期要经过大量练习来提升默契，磨合后看事儿照样很厉害。
早些年还有一种捆全窍的方法，仙家可以直接上身，借用弟子的身体直接与人交流。
虽然效率大幅提升，但弟子却非常伤身。
但同样是因为效果很好，有的出马仙依然在沿用。
但这两中方法对于曲婉秋来说，却都不合适。
她的天赋好到惊人，再加上她阴差阳错地融合了一块时空碎片，更是直接开启窍穴，能与仙家直接沟通，不存在无法理解的问题，连捆窍都省了。
也幸好如此，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无法承担捆窍带来的身体负担。
而且等她的身体恢复一些之后，还能掌握那块时空碎片带给她的特殊能力。甚至就连平时用到的仪式术法，都必须按需量身独创。
所以，曲婉秋可以说是从古至今最特殊，也最具潜力的出马弟子。
连烧三道香，贡品也换过三次，曲婉秋扶着桌子喘了几口气，这才把刚买的红布拿了出来。
三尺三的红布铺在桌上，在曲婉秋拿起笔的那一刻，屋里屋外都霎时间为之一清。
众人只觉得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威压感从天而降，让人心中生畏。
天光骤然放亮，暖烘烘的阳光撒在曲家的院里院外，刚好把今天来凑热闹的村民全都囊括在内。
众人只觉得心念通达，平日里某些不好宣之于口的阴暗念头，似乎瞬间被这束暖阳驱散消灭，整个人精气神都提升一个档次。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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