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惹是生非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傅楚衣默念一遍临别时冥主赠予的箴言，她在前往昆仑宫的一路上反复思考，愣是半点品不出弦外之音，她不得不认定这大约是冥主随口说来劝勉她只管前行，莫要回头。

毕竟刚被洛清知一剑穿心杀了的头两年，她时不时就要拉着冥主大倒苦水，涕泪横流。

她稍稍踮起脚尖眺望前方乌泱泱的人群，咂了咂舌，向往修仙以求长生的人数众多，恐怕要打场持久战。

她是不急的，为了能够再次光明正大地站在洛清知面前，她已经等待了二十年。

昆仑宫是天下公认的第一修仙门派，每二十年会面向四海公开选拔弟子入门。凡参选者，都需要经历重重考验，淘汰率极高。而最终名列前茅者，则可以成为内门各宗长老座下弟子。

选拔的队伍算得上齐整，三五成群者颇多，一眼能看出有不少是修仙世家子弟，举手投足间与普通选拔者泾渭分明。

她瞧了一会就收回目光，趁着考核尚未正式开始，她小口吃起糕饼聊以打发时间。

“好香。”后方忽有脚步声贴近，响起小声的咕哝，她囫囵塞了一大口，扭头正正对上一双水润的眼。

那一口太贪心，她又费劲嚼了几下，仍是吞咽吃力，望着迎面而来的稚气少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呀，是我太唐突吓到你了吗？还是太干巴啦？”对方大约是天然能与人熟稔的性子，捏了个诀变出小杯盏，期期艾艾地递到她面前，“是清泉水哦。”

傅楚衣粗粗一扫，水清冽得很，仰头饮下道谢，自然地摸出一块糕饼递去。

“谢谢！我叫曲芝芝，我是想问问你那糕饼是在哪家铺子买的，看起来很好吃。我只来了西州两天，都来不及四处逛逛。”自称曲芝芝的姑娘长了一张俏丽的脸，是能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她随意地摆摆手，“我叫易泠歌。”离开冥界时新取的名字说起来还不够流利，她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是今日到的，就在山脚下的饼铺顺手买的。”

傅楚衣这个名字，过去在昆仑宫称得上无人不晓，只不过她更广为人知的名声是沧海少君洛清知屁股后头的粘人精，修为上的小废物，可谓臭名昭著。

她今生立志要做个截然不同的清冷女子，故取名为泠歌。

“啊，你不是西州人呀？”曲芝芝小声说：“我听到他们聊天，不是凡间的王公贵族，就是些仙门世家子弟。我太普通了，都有点想回家了。”

闻言，易泠歌露出更为慈爱的笑，胡诌着说：“不必担心身份的高低，我呢，是在小村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的。我都敢来试试，你怕什么？”

她在冥界为了讨好冥王，端茶倒水种田养花了二十年，饮的是忘川水，种的是彼岸花。

如今风尘仆仆回到尘世，要说最穷困卑微的选拔者，舍她其谁。况且参选者大多初出茅庐，没什么名气，即使家世高贵，也得靠实力竞争。

“啊？”曲芝芝怔住，想宽慰她又还没酝酿好话语，前边衣着华贵的数人斜眼睨了她们几眼，其中一个瘦高少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趾高气扬地开口：

“没想到真有人会以为昆仑宫是没有门槛的，什么卑贱的身份都想进啊，真是井底之蛙。”

曲芝芝嘴角一瘪，宛如柔弱小白兔般瞪了说话人一眼，她只冷哼一声，选拔在即，她不想在此时与无知后生计较。

但那为首的少年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得寸进尺地凑到她跟前，挤眉弄眼道：“本公子没看错吧，你一个炼气初阶也敢来参加选拔？不如早些自觉离开，省得一会儿颜面扫地！”

但凡两个修仙者间有一定的境界差距，高位者便能轻松地感知到对方的实力，而她当下恰恰是修仙者中的最低阶，只要不是太弱鸡的人，基本都能摸清她的境界。

这少年故意说得大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炼气初阶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仅凭这样的实力妄想拜入昆仑宫，的确很是不可思议。

眼见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嗓音拔得更高，“与你们这样的贱民一同参选，简直是辱没了本公子的门楣。”

这话就说得太刺耳了些，修仙界当以实力称雄，不分门第贵贱。

但确实有诸多世家倚仗先辈的积累，常年占据高位，将修仙者分为森严的三六九等，偏偏是她最厌恶的说辞。

她知自己是一只蜉蝣，家族破败，早已是修仙界的禁忌词，她无枝可依。

“公子如果真的这般有本事，那就不该在这大门口靠嘴陈说，合该被昆仑宫门人哭喊着请进去求你拜师吧？”易泠歌语调不高，刚好够周围人听得分明。

她瞥了眼他腰间华美的佩剑，接着嘲道：“我虽只是炼气初阶，可我知道剑修应用剑来论道。话太多，只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回应得毫不客气，曲芝芝听得心惊，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他应该已经接近筑基期了，我们不要激怒他了吧。”

“御剑褚家，岂容你侮辱！”旁边几个听得忿忿不平的人连忙指着她高声喝道，那褚家少年显然更是觉得没面子，脸色涨红怒吼一声：“在我面前论剑道，你是在说谁是败絮！”

随声而动的不是剑，而是几枚小巧的骨钉从他袖中飞出，在极近的距离下向她刺去。

有些人身份不凡，只是为人跋扈，心眼是不坏的，但他一出手就是阴毒的骨钉，口舌之争就要他人受皮肉之苦，她忍不了。

易泠歌平和温吞的眼神蓦地暗了暗，身形未动，手下生风，飞快地扬起拳头，猛的把锐利的骨钉全部砸得稀烂，化成一块块细小的碎屑掉了一地。

曲芝芝手忙脚乱结起堪堪能护住二人的气罩，也被她一同打散。

“抱歉，下手快了些。”她冲着曲芝芝挤挤眼睛，又嚣张起来，“原来你是褚家人？是一贯的无耻吧，一言不合就向我们两个弱女子扔钉子，你还要不要脸？”

她上辈子没什么优点，最值得发扬光大的果然还是一张巧嘴和三寸不烂之舌，说话如小刀，刀刀割人心。

见到她挥拳时迸发出骇人气力的选拔者们不由汗颜，这勇猛无比的模样，哪一点与弱女子沾边？

褚家少年吃了轻敌的亏，他本来想用骨钉恐吓她，最多也就是擦破几层皮流些血，没想到被轻松化解，立即气性更大，咬牙切齿地说：“拳头这么硬，也不知你能熬过几轮？我褚晃，才不是你一个粗人配评定的。”

先是贱民后是粗人，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难听的称呼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取。

她轻轻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指节，忽然笑了笑，“至少能熬到你滚蛋吧，褚晃？”

在复述他名字的时候，她特意咬得极重。

“很好，非常好！”褚晃大概是终于气昏了头，眼睛都有些泛红，眉头紧紧地皱起，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他平素最以家门自傲，褚家在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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