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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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墨丘驱车前往医院。
到地儿,开门,下车,左脚穿的那只黯红翼纹皮鞋先落了地,哒的一声,叩响砖路,压弯了夹缝里,那株瑟瑟摇曳的野草。
紧接着,探出脑袋,赤红发色,被日头一晃,又像是橘色,嘴里哼哼着一段西语小调——“Quizas,Quizas,Quizas.”
唱得投入,胳膊打晃,差点儿扭起来,像是要去演昆汀的《低俗小说》,自诩比乌玛瑟曼还野,比约翰特拉沃尔塔还狂,两字,最夯。
直到路人疑惑的目光瞥来。
墨丘淡然收势,没再哼调,没再足蹈,提起保温桶,没事人似的,朝住院区走。
刚进院楼大门,手机轻震。
按接听,张妙丽关切的声音传来:“墨少,您那位‘朋友’没什么事吧?”
“害,缝了几针,估计还睡着呢。”
墨丘眉间松散,接着说:“倒没什么大事了,幸亏呢,我认识给他动手术的医生,临时加了个塞,一大早,给做的神经缝合。不然啊,他想等这种级别的医师动刀子,至少要排一个月。”
张妙丽感慨道:“您对他可真上心。”
“那可不。”墨丘往电梯间处走,“也不看看,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张妙丽哧哧轻笑:“当然看出来了,您和他啊,是要复合吧。”
“啊对。”墨丘敷衍地应付她,“我和他是要……”
这时,电梯降到一楼。
梯门轰轰朝两侧开,墨丘愣在原地,终于反应过来。
复合?什么玩意儿?
电话那头,张妙丽还在自顾自说:“像他那种男人,真是极品,长得真漂亮,又野又痞的,怪不得您喜欢呢。”
“……”
“不是。”墨丘没进电梯,转身,挑了个方便说话的地儿,难以置信问,“你认为,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你就别跟我不好意思了。”张妙丽摆出一副明白人模样,“圈里这种事还少吗?我又不是老古董,昨天沈谅被拉走,我还告诉他,那位帅哥是您的人,让他别不识好歹……”
“给我打住!”墨丘懊丧地抓了把头发,“他,我怎么可能跟他……”
张妙丽懵住:“啊,这……”
墨丘难得正经起来:“你听好了,老子是直的!之前那件事,叫试错!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乱跟人胡吣,以为我喜欢男的!”
张妙丽想起昨夜谭允文模棱两可的暗示,心里积着气,这个狗东西!
她慌忙又说:“是我误解了,您别生气。”
“我倒没什么事。”墨丘的语气有些发蔫,“要是被那位知道,就完了……”
张妙丽问:“那位是谁啊,脾气不怎么样,架子也挺大的。”
“KPLER知道吗?”墨丘叹气,跟她解释,“卖款游戏,就能让公司攥十几亿美元现金流的人,架子当然大。”
张妙丽惊呼:“天呐,我还以为KPLER的创始人是个秃头的IT男呢。”
“……”
KPLER之前的业务一直在海外。
原丛荆又厌恶镁光灯和媒体,行事低调,极少露面,除了业界那些比较有头脸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不跟你说了,挂了。”
墨丘耷眉臊眼的,撂下手机,放回兜里,瞧见电梯间不远处,好像有家属,要推病床进去。
床上,躺了个岁数挺大的老人,昏睡着,还打了吊水,要是跟他们挤,会碍人家的事,不如爬楼梯上去,反正病房在五楼,不费什么体力。
边爬楼,边想起跟张妙丽的跨服聊天。
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啊。
他跟原丛荆那狗东西,是纯正革命友谊,那事被他和谭允文知道后,原丛荆还欠欠儿地说过,就算他墨丘是个女的,他们之间,也天然存在着不同物种间的生殖隔离。
墨丘对这事,是反省过的。
觉得自己不算犯浑,他还年轻,只是在边界上探索探索,最后发现,取向还是直的而已。
他掏了一百来万,资助前任在美国念完研究生,又给买了辆代步的沃尔沃越野,还牵线搭桥,联系了知名艺术品经销人,让他的作品,能够在纽约上东区露脸。
也算仁至义尽了。
到五楼,发现原丛荆没在病房。
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倚着自动售货机,背微躬,低着头,在接电话,修长的右腿微微曲起,姿态有些懒倦,表情却很专注。
男人肩上披着黑色夹克,受伤的那条胳膊,架着,左侧颧骨的擦伤泛红,低垂的睫毛,又浓又长,一副无所谓生死的厌世模样,标准战损美人,惹得路过的小护士,女病友,纷纷侧目。
看见墨丘到了,原丛荆微微瞥眼,示意他帮忙,将刚买的零食从取货口拿出来。
墨丘啧了一声,弯腰,拉开塑料挡板,将那玩意儿捞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是包巧克力注心的小熊饼干,绿色包装,六柱体纸盒状,上边画的黄色考拉,闭起一只眼,调皮地wink着。
“……”
原丛荆这时撂下手机,淡淡垂眸,看向他手中的小熊饼干,没说话。
墨丘愣住,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让他把饼干盒撕开,还真是个少爷脾气。
“你没长手——”
话说到一半,墨丘笑了声,往他左臂那儿看去,贱嗖嗖地说:“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胳膊差点断了,那爷爷就帮你一回。”
“啰嗦。”原丛荆长手一伸,将饼干夺走,面无表情,径直往病房走。
赶上医生查房。
叮嘱了原丛荆术后注意事项,病房复归安静后,他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小熊饼干,有心事似的,好像在思考什么。
墨丘将保温桶放在桌板,拧开盖,里面装着家里阿姨熬的党参走地鸡粥,米花饱满,冒着热气,鲜香四溢。
他给原丛荆舀了碗粥,调侃道:“破饼干吃个没完,我他妈都纳了闷了,你成天吃这些玩意儿 ,是怎么长得这么高,身材还这么好的。”
原丛荆专心吃饼干,没搭腔。
“喏。”墨丘将粥递给他,“家里阿姨熬的,趁热吃。”
原丛荆眯起眼,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语气有些冷淡:“太烫,好麻烦,拿走。”
墨丘叹气:“好吧,叛逆期青少年。”
原丛荆:“少操心,男妈妈。”
墨丘:“……”
墨丘赶早来医院,不光是为了送粥,也是想搞清楚,他和沈谅到底有什么过节。
和原丛荆贫完嘴,便问:“那个叫沈谅的小明星怎么惹你了,至于动这么狠的手吗?”
沈谅这两个字出口后。
原丛荆的情绪有了变化,他放下饼干盒,本想去摸烟,但口袋空荡荡的,打火机也丢了,只好将右手顺势搭在石膏上,以一种防备又危险的姿态,看向他。
男人的瞳孔漆黑,幽暗,如映了团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墨丘被他阴郁的目光震慑,后背发凉,生出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做了什么?”原丛荆冷笑一声,微微敛睫,像在压抑怒气,低沉的嗓音,比平时重了些,“我姑娘,被他欺负了。”
“姑娘?”墨丘听完,差点从陪护椅处跳起来,“你是说,尹棘?!”
原丛荆眼皮一掀,看着他,没说话。
墨丘费解:“不是吧,就小青梅那性格,能轻易被别人欺负么?他怎么欺负她了?”
“我也不知道。”原丛荆垂着嘴角,语气低了许多,看样子,是不敢再往下深想。
墨丘单手撑膝,心情也憋闷。
再怎么说,尹棘也是他们从小护到大的姑娘,跟妹妹没两样,这些年,她却过得很一般。
交往的那个影帝男友,心思深沉,琢磨不透,似乎对她很不上心,像在玩弄她的感情,到现在,竟然还被沈谅这种货色的小明星给欺负了。
这怎么能忍。
原丛荆眉眼懒恹,沉默着,没说话,修长的右手,将绿色的盒子捏得咔嗒咔嗒响,注心饼干也被捏碎,间或夹杂爆破的声音。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分明受了伤,周身的戾气却越来越重,像是暴风雨前的短瞬宁静。
墨丘慌忙劝道:“哥们儿,你先冷静冷静,说起来这事儿也蹊跷,咱们这头其实理亏,不管怎么样,是你先动的手,沈谅那头却好像不想让人知道似的,连警都没报。”
“呵。”原丛荆唇角动了下,态度笃定,“他不敢报警。”
“什么意思?”
“没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么?像腐坏的烂木头,好恶心。”
“你是说……”
墨丘终于弄明白,那可疑的气味,到底是什么。看来之前的那条传言,是真的。
沈谅确实碰过那种东西。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鱼缸里的水腥味,鲜血的腥味,烟草的焦糊味,混杂在一处,冲击着感官,他没怎么留意。
原丛荆和他在美国留学时,接触过沾染这种违禁品的学生,应该闻得很清楚,怪不得,在扭打的过程中,沈谅像被抓住了把柄,跟条狗似的,向他讨饶。
“说句实话。”墨丘分析完,自顾自道,“就算你不管,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青梅,被沈谅这种垃圾欺负。”
“再说,这小子,竟然把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带到我的地盘,脏了我的场子。”
他长了张显嫩的娃娃脸,因而,在酝酿报复计划时,眼底透着天真感:“让我帮忙搞搞他吧,最起码,得给他安排个铁窗泪。”
“不要打草惊蛇。”原丛荆的视线望过来,叮嘱道,“这种事要人赃俱获,抓现行。”
墨丘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
原丛荆从病床起身,单手旋着,将保温桶的盖拧好,拎起手柄,放在身旁的床头柜。
“诶,你去哪儿啊?”墨丘唤住他。
原丛荆淡淡道:“办出院。”
墨丘: “?”
“别吧。”墨丘无奈道,“刚下手术台就出院,你又没什么事,好好歇着呗。”
原丛荆眼皮微掀:“谁说没事?”
墨丘恍然大悟:“卧槽,你这是要去找小青梅吧?!”
原丛荆没否认。
墨丘追上他,叭叭地劝:“我说,你是不是想挖你影帝外甥的墙角啊?千万别乱来,这事儿,我可有经验。与其选择进攻行动,不如采取怀柔措施。”
原丛荆懒懒睨他:“你很闲?”
“真的,千万别急,你这身份很占优势,先做她的蓝颜知己,男闺蜜也行,时不时来点茶艺。女人么,最怕寂寞,章序拍起戏来很忙的,到时候你一嘘寒问暖,再趁他们有点儿小龃龉时,那么一煽风,她肯定觉得,还是你最体贴。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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