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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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在问谁?
一时殿中静阒无声。晏泠音几乎能听到冰块融化的轻响,像某种活物在幽幽吸气。在场数人里有三人和东云台关系紧密,余下之人各怀心思,这一句他们不能接,只能等。
老仆的神色出现了一瞬茫然。他对上晏懿幽邃的目光,还没开口,身子便抖了起来。他想要挪开眼,可李德昌掐着他的脖颈,不给他低头的机会。满殿的人都在看他,他在极度的晕眩里晃了两晃,下一秒,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里便涌出了泪。
“没有,没有谁教,”他颤声哭道,“全是小人亲耳所闻!小人个子矮,没见着那人的相貌,可小姐是看见了的,她让小人快走,自己却被老爷发现了。她平日待小人那么好,小人不该……”
晏懿靠回了椅背,神色间透出厌烦。李德昌见状,手上力道加重,那老仆便呛了声,只剩呜咽。殿中再度静了下来,就在此时,晏泠音听见了晏懿不带起伏的声音:“惠和,你怎么看?”
她撑住座椅的扶手,慢慢站起。方才盯着老者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其中一道来自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这是自她入殿以来,江渊然第一次认真看她。
但恐怕,她要让他失望了。
晏泠音垂着眼:“儿臣惶恐,不敢擅言朝事。”
“无妨。”晏懿难得笑了一声,“朕听闻当年东云台清谈时政,一位闻郎,一位江郎,但凡开口,定压得举座噤声。今日你同江卿都在,朕也想多听些真话,免得言官总说朕独断。”
她无声攥紧了手:“是。”
……哪还有什么闻郎。
晏懿说得太过轻易,好像三年前根本没发生那场血案。东云台未散,执教者未死,君臣鱼水,父女情深。
又或者那对他本就不算什么,殉的不是他的师长,诛的亦非他的家人。他不过扑灭了一丛不安分的火,换得了三年朝堂稳固。现在他还要继续下去,今日殿中诸人,必有谁会被他牺牲。
“儿臣听老伯方才所言,似在指控尚书和东云台余党往来,被殷小姐撞见,这才动了杀心,不知是也不是?”
余党二字一出,江渊然和吕绍的目光就都变了,尤其是吕绍。他本就在强撑精神,此时陡然睁大了眼,眸中有惊讶,更有鄙薄。
便是殷禹也怔了一下,偏晏泠音还转过头问他:“尚书可认?”
“欲加之罪罢了。”他强硬道,“臣不认识什么东云台余党,更从没接触过偶术。”
晏泠音点头道:“此事重大,确实不能只听老伯一面之辞,既然是老伯和殷小姐一同撞见的,不妨请殷小姐来当堂作证。”
“小女受奸人陷害,尚昏迷未醒,”殷禹隐约听出了什么,转而怒视右侧跪坐的吕绍,“只怕暂时不能为证。”
“同尚书对谈的那位‘余党’呢?”晏泠音轻声道,“江少卿昨日搜过殷宅,是否已扣下此人?”
她和江渊然的目光无声相接,他在问,而她不能答。他的瞳孔里浮着浅色的光,像未敢炽灼又不愿熄灭的火,执拗地守在淫雨连绵的草野中。
“昨日是臣失职,”他默了片刻,“并没找到那人。”
晏泠音先移开了视线:“既如此,就不能……”
“陛下!”一直跪着的吕绍忽然哑声开口,打断了晏泠音,“虽然人证还未寻到,但殷氏确曾和术师往来。他诬我勾结弦歌楼的艺伎,正是为了遮掩他自己!前日审案,那女子已尽数招认,臣请陛下传唤,亲为鞫问,真相自明。”
吕绍手脚都戴了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击撞出清脆声响。他仰脸看着晏懿,额角耳畔尚有未愈的血痕:“臣在严刑逼讯下不得已而认罪,留着这口气,只为见到陛下。方狱自先帝设立以来,都直隶于天家,象征陛下的公正声名,不该是他殷家的私狱!弦歌楼由大理寺关押审讯,所有女子皆未受重刑,若她们也指认殷氏,其罪昭着,已不容置疑。”
他和弦歌楼众女分开拘押,却对审判如此了解,晏泠音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感觉到晏懿的目光在殿中扫着,似在细细嗅闻什么。半晌,他抬手拨了下茶盏:“术师是谁?带上来。”
李德昌出门叫人,回来时身后跟了个纤弱女子。她深埋着头,跪下行礼时,抖得几乎伏不稳地面。
“叫什么名字?”晏懿阻止了李德昌给他换茶,直截道,“一五一十地说。”
“奴叫桑柘,”女子的声音细若蚊呐,像是下一秒就要转作哭腔,“是跟了阿翁逃难来京的。早先阿娘还在的时候,教过奴一些术法,奴后来才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敢用,更不敢示人。再后来奴被阿翁发卖,学了舞艺,本已忘了那些事。可有一日,殷大人忽然找上了奴……”
殷禹早听得额间青筋暴起,此时终于忍耐不住,喝道:“贱婢!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要替你赎身,你倒来反咬一口!如此歹毒的心肠,你主子许了你什么,要你这么卖力泼我污水?”
桑柘抬了头,泪眼盈盈:“大人待奴是好,可大人要奴陷害姊妹,奴下不了手。那东西姊姊从来没碰过,更不可能用它害人。奴帮了大人一次,已是悔恨万分,自觉对不起殷小姐。都是奴的错,与大人无关,奴来生再报大人的恩情。”
这一下噎住了殷禹,他微张了口呆立片刻,眼中郁色越积越浓,忽然扑通一声在案前跪下,惨然道:“是诬陷!陛下,她定是受人指使,不然怎么敢空口白舌地诬陷臣?欺君之罪可诛九族!臣请彻查,请陛下还臣一个清白身!”
殿中的人已哭倒了两个,此时殷禹也说得气性上来,老泪纵横:“昨日家宅无故被搜,臣哪敢有半句抱怨?可搜出了什么?人证没有,物证没有,就凭这两人的几句话,就要定臣死罪!江少卿,你满口公理律法,我今日倒要请教,这循的是哪条理,尊的是哪条法?”
他如今已彻底明白过来,这就是专门挖给他的一口坑,旁边的人早串通好了,只求当庭翻供,咬他个措手不及。他此前没给桑柘送过东西,平日对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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