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顾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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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楚景今日回来得早。

他不时的将视线落在晏菀身上，见她神色平平，一如往常。

“陈家女嫁予王公子为妻，王公子的表妹上门寻亲。一日，表妹做戏假做摔倒，王公子竟大声斥责陈家女，……陈家小姐为了挽回丈夫心意，主动为丈夫纳妾，伏低做小，万般讨好。”

看到这里，她微微皱眉，悄然叹了一口气。

楚璟捕捉到她的叹息，抬眼一目十行的看完她的话本，心道荒谬。

晏菀叹气又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淡淡的下了评语：“这陈家女开头虽没错，后头却是蠢笨至极。”

他什么时候也看上这些闲书了？谁又想听他的点评？

“夫君说的是，我也如此认为。”她笑着扭头，合上书不再看。

晏菀最近都这般，乖得很，他说的话她无不称是。楚璟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千依百顺的样子。

侍女端来两碗安神汤，晏菀一饮而尽，剩下一碗呈向楚璟，他敛眉：“这是什么？”

“适逢换季，我总觉得夜里梦多无法安睡。陆夫人医术精湛，我请她开了安神药方，对身体很有些好处。”

她最近的确时常惊醒，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是陷入梦魇，这些楚璟很清楚。

晏菀目带邀请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如盈春水。“夫君，你也陪我一起喝吧？”

楚璟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翡翠碗里汤汁清透，看着并不难下咽。

“也好。”

也许是这安神汤有用，夜里格外好睡。

一炷香时间后，晏菀照计划出现在院门处，但她的脸色沉重得很。

知行见她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问：“郡主，怎么了？”

“太顺利了，不对劲。”晏菀朝院内看去，肉眼看着分明没有变化。

知行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是世子？郡主，我们快回去。”

晏菀却道：“继续走”。

“可是......”

“继续走。”她心跳快乐几分，闭了闭眼，迅速转身。

直到主仆三人走进回廊，见楚璟正安然无恙的站在廊下，他姿态闲适，看着倒像是在赏月。

他背对着晏菀问：“你打算去哪儿？”

侍女这才明白了晏菀方才的意思。

“回镇南王府”自出了院门，晏菀的神色都是很冷淡的，一刻之前的言笑晏晏仿若是梦境。

“为什么？”

听到楚璟这样问，晏菀竟想发笑。“你劫了镇南王府的信，意图断我臂膀，你问我为什么？”

他的模样在月光下看着斯文坦然，可晏菀很清楚这只是肃王世子的外壳。

对此，楚景不欲做解释，他示意晏菀身边的侍女：“回院中去，此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侍女站着不肯动，她们只会听命于晏菀。楚璟的话鲜少这样不起作用。

他拖着腔调，语气残酷，“打定主意找死，我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墙头上藏身的暗卫便已飞身朝着知行和知远而去。

晏菀的侍女会功夫这件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院中缠斗的厉害。这一试才知道知行和知远的武功竟如此卓越，接连打伤了数名暗卫。

但知行和知远势单力薄，时间一长便落了下风，身上负了伤。

晏菀的眼睛里有恨色，看了楚景一眼，“叫他们停下。”

楚璟抬手叫停暗卫的搏杀，院中的混乱停了下来，侍女回到晏菀身侧。

昏暗里她冷着神色，仿若神女一般冰肌玉骨，皎若明月。

“我不是你的笼中鸟，行踪不该由你控制。今日这镇南王府我必回，若你强留，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没有留余地，想来这段时日也被他逼得狠了。

楚璟突然忆起肃王当日对他说过的话，双眸仿若晕染了墨色，意图将她吸进去，使她沾染上他的颜色。

“去吧，我明日接你回家。”

夜色深沉，晏菀终究达成所愿，回到镇南王府。那些被拦下的信件，终究以另一种形式送到了她的手中。

皇帝有多狠毒，她知道。但不妨碍她怒火丛生。

十年前，十年后，他屡次故技重施，铲除异己，这样的人不配当皇帝。

指尖捏紧单薄的纸张，纤细的手骨凸出，若非时间紧迫，她也不必在楚璟面前露出这样的破绽。

她决定来洛阳时，并没有想到和楚璟的关系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本以为是相敬如宾，如今却发生了许多变故，平添纠缠。

肃王府所谋，她从来假作不知。两家各有所图，只要一切并未被摊在阳光下，两家就还算同路。这是两家结为姻亲的默契，为什么楚璟却要对她处处约束，晏菀想不明白。

今日既然撕破了脸皮，他迟早会发现更多的真相。也就意味着，她的计划，必须要在他发现之前全部实现。

几条街外，一座气派的宅子，乃皇后母家，顾国丈府。

此时前院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

顾国丈想起这两日洛阳城中流传着对他的讥笑之言，越发沉郁。

今日在朝中，肃王更是丝毫不给他留面子，话里话外将他暗讽一通，就差当众说他企图倚老卖老乱了尊卑。

就连皇上也对他生了厌，自顾怜入宫后，顾家重获圣宠，陛下还未给过他脸色看。

想他苦熬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才爬到了这个位置，成了人人羡慕的当朝国丈。如今一把年纪，竟因一时不慎成了洛阳城中笑柄。

管家谄媚，顺着主子的话道：“这个肃王世子妃好歹是晚辈，竟如此不给长辈留面子。边城来的野丫头，实在是缺了教养。”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顾国丈心里。

管家见顾国丈脸色松缓下来，接着道：“老爷，皇后娘娘位正东宫，比之肃王世子妃那是一个在天下一个在地下。下回宫宴，老爷何不请皇后娘娘代为教训这个世子妃，为您出一口恶气。”

说到身为皇后的长女，顾国丈也有些意动。

片刻，他又摇头否决道：“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肃王一向是急性子，若是为了些许小事致使皇后与肃王府彻底交恶，日后四皇子想要登位谈何容易。”

“况且这肃王世子妃乃镇南王府嫡女，镇南王是个不讲章法的莽夫。”他想起几个月前曾遣人送去的玩具，和被人送回的七窍流血的尸身，蓦的打了个寒噤。

“罢了，若是我的外孙能当上皇帝，我忍一忍这口恶气又如何。一切容后再议。”

管家眼色极快，眨眼间转了口：“老爷英明，待到那时，肃王府又何足为惧，那肃王世子妃更是不值一提。”

一主一仆正说得起劲，对院内悄然弥漫的肃杀之气浑然不觉。

暗夜里，身着劲装的女子飞身进了顾国丈府，悄无声息的落在青石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