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个小神官

面对着黑蓝色的滔天海浪，风吟有点不太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出所料的话，随之而来的是杀伤力巨大的大洪水，能将千胤城几乎完全淹没。

无数百姓会死在洪水中，侥幸活下来的，也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她其实并不那么在意人的死生，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人会为了他人的离去而悲痛。

尽管她的识海里有许多足以解释这一切的内容，可她就是参不透。

她还是一团混沌的光晕时，时常在星霓海中看见一切死去的渔民的魂魄，他们看起来也很轻盈，会成为珊瑚上的气泡，珍珠上的光点，以及一切突如其来若即若离又有始无终的空灵声响。

生与死，都是美的，充盈着她的整个世界。

当她成为了这座城的神官后，就要为了成千上万的子民的生死负责了，如果死的人太多，就是她的失职，就是她辜负了卯月神的期许。

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万民用点燃了的苇草烧死。

如果不是那么疼的话，她觉得可以接受。

她没来由地敬爱着卯月神和星霓海，也怜爱着她的子民，虽然并非出于她的本愿。

可是烈火灼烧的感觉太疼了，这让她也有些害怕他们。

她不能成为一名弱小的神官，这是生来就注定的。

不过，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神识快要无法在卯月楼外面逗留了，像是再动动手指，就会被召回到水晶棺中的那副躯体里。

但她还是努力地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静静等着风浪的到来。

风吟不明白，明明瞬念术不可能出错，为什么千胤城还会出现这种显然没有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出现过的极端风浪。

明明为非作歹的魔族们还被拦在“诀夜”中的护城屏障之外，掀不起什么风浪，星霓海中的生灵又都经过卯月神的净化，不会变成凶恶奇怪的妖物，为什么这无端升起的浪墙，就像是有妖魔在背后操纵一般。

也许不仅仅是意外。

大概城内横生了变数，导致事情的走向出现了变化。

按照常理，真实世界里的人、事、物和瞬念术中的如出一辙，所有的偶然会向着同一个必然前进，所有人都会做出和瞬念术中同样的选择。

只有短暂经历过一次那个世界里的结局的自己，可能出于想要改变因果的考虑，做出不同的选择。

可是现在，她的力量明明已经微弱到几乎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么她在哪一步上做不了不同的选择呢？

风吟托着腮，恰好望向了少年身边的不孤剑。

如果说她做了什么的话，也许是唤醒了这把剑。

因为剑鸣而醒来，以海浪击退海浪，救下那三个书童的少年，是这里最大的变数。

风吟望向少年的目光里多了些微的期许。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实力有多强，能不能挡下第二次的风浪。

如果不能的话，她就会成为一个刚刚降世就失去几乎所有子民的神官。

如果百姓的人数锐减，她就不会再次面临被烧死的威胁，但另一方面，如果之后卯月楼的香火不足，她可能就会成为卯月神的最后一位神官了。

顺应卯月神的一切，是她刻进骨子里的天性。

风吟的识海里有一句来自前任神官的话：“无计可施的时候，就试着祈祷吧。”

她对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名义上的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但这位神官留下的建议还不错，所以风吟采纳了。

于是她开始祈祷。

希望千胤城安然无恙。

希望生民都能活下去。

如果前面的希望都落空，那她就存着一分所谓的良知，祝福这个少年能够顺利回家，见到那些想见他的人。

在她把可以祝福的人都祝福了一遍之后，少年的不孤剑发出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它忽地爆发出一道夺目的白芒，冲出了剑鞘，横飞到了少年的正前方。

好强大的锋芒。

这次少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握住了空中的剑，飞身向着海水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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