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曲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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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谢青城认出来人。
迎面而来的女郎名曰苏明微,是天枢殿掌权苏礼文之女,苏知微一母同胞的姐姐。
而她身侧还跟着一位面生的女郎,一袭弟子服,应当是瑶光山的女弟子。
“你南下归来,可诸事顺遂?”苏明微笑问。
谢青城点了点头。
苏明微便没再多问其它,携了身旁的女子上前,向他引荐。
“这是玉凝,是曲家庄曲氏伯伯的嫡女,多年前便拜在瑶光殿碧妙师太门下。”
被引荐的女郎名唤曲玉凝,出生西北曲氏。曲家庄与谢氏有世交之谊,因此苏明微只轻轻提了一句,众人便已知晓这位曲姑娘的来历。
“见过少主。”曲玉凝仪态大方地行了一礼,一派闺秀之仪。
谢青城笑了笑。
“曲姑娘无需多礼。本尊南下归来还未得空探望碧妙师太,不知师太近日身体可好?”
“有劳少主牵挂,师尊一切安好。”曲玉凝柔声回道,长睫微抬的瞬间,眸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身上。
那边苏明微和谢青城搭了话。
苏明微看向跟在谢青城身后的碧方。
“你南下归来,不曾出过元启殿。现下这般急色匆匆,可是我爹出了关?”
“不错。我与二叔还有事相商,先行一步了。”
谢青城一行人便又远去,山峰间终年缭绕的云雾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曲玉凝痴痴望着,直到那远去的青衫消失,她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来。
苏明微凑近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故意笑问。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呀?”
她故意调侃,曲玉凝也不生气,只微微红了脸。
“多年不见,少主风采依旧,姿容卓绝却更胜从前了。”她喃喃道,眸光依旧流连在那个方向。
苏明微见她这半痴的模样,无奈摇头。
“玉凝。你心思多么通透的一个人,竟在感情上这般容易就生出了痴念。”
曲玉凝却笑了笑,想起往昔,如水的眸光悠远又绵长。
“我年少时初见少主,他便是这样的一袭青衫。佼佼庸中,岩岩孤松,却爽朗清举,那般风姿迢迢,足令世间女子遥遥便一见倾心。”
那是在三月柳絮恋桃红的江南啊,少年面若冠玉,却意态风流。
她所有的爱慕,便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所以拜师学艺,她挥别父兄,毅然来了这里。
可遗憾的是,他常在江南。
而她的师尊驭下极严,她便连常出瑶光殿的机会也没有。
多数的时候,也只能隔着群山朝着天玑殿的方向遥遥看上一眼,便算知足。
她明明离他很近了呀。
可这么些年,到底还是差了一个时机。
更何况,他还有婚约在身。
“明微姐姐,我听师尊提起,少主此番南下,除了前赴金陵武林盛会,还是为了退亲一事。那亲事如今可是退了?”她突然问。
谢魏姻亲一事天玑殿并未宣扬,不说天下,就是山中也少有人知,但她是碧妙爱徒,对此事自然有所耳闻。
苏明微倒也没瞒她。
“听说是退了。不过大魏那边并无动静,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
曲玉凝却蹙一双细若柳叶的弯眉。
“退了便是退了,一个结果罢了,怎么还有这般不确定?”
苏明微叹道:“对方毕竟是大魏的长公主之尊,是在遥远的金陵执掌天下的人。退亲一事总归是咱们苍梧山理亏在先,如今既是商讨好了,便只等对方归还婚书信物了。可那位殿下如今并不在金陵朝中,总得等人家腾出空闲来吧。”
婚书信物未退,这亲事自然不算退了。
曲玉凝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
“公主之尊又如何?既然是退了,那便该痛快些归还婚书信物,如此胶着着,只能浪费彼此的时间。”她语气微冲,明显夹带了一二分的气性。
苏明微睨了她一眼,促狭道:“这般吃味。我看,是你等不急了吧。”
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曲玉凝红了脸,嗔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苏明微见状失笑,也不捉弄她了,只叹道:“你啊。这痴念已生,千万莫成执念才好。”
曲玉凝听到后,却苦笑。
“明微姐姐,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若是真的能听得进去几分,也不会这么多年放不下了。”
西北的书信年年来催,父兄见她年岁越发蹉跎,如何不心急?
可她总还心存希冀,不愿放弃,所以每每以师尊不舍搪塞父兄之言。
如今,他既回山中,而婚约已退,那她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她眸光似有神采,温柔地投向群山环抱间云雾缭绕的天玑殿......
苍梧,天枢山。
谢青城到了正殿,殿内侍候的弟子自觉退了出去,偌大的主殿便只剩他和苏礼文。
“二叔”他笑着行礼问候,一派温润之仪。
上座中年人眉目温和,虽平日里威仪持重,待下诸多严厉,此刻却面上带笑。
“青城啊,南下多日,可还诸事顺遂?”
“一切平顺,劳二叔挂心了。”
苏礼文放了心,又问候了他几句身体状况,闻他一切安好,便关心起他的北上之行。
“你那亲事如何了?可是退了?”
提及亲事,谢青城微敛了神色。
他长睫低垂,温声回道:“大魏摄政殿下已应允,待她回朝,必将婚书信物归还苍梧。”
一国殿下,自当言出必行。
那便是退了,就只剩双方归还信物走个过场。
苏礼文心中便有了数。
他叹道:“那便好。对方身份贵重,本以为退掉这桩亲事会多有波折,没想到大魏的这位殿下倒是个言出必行的性情。你北上之行的根由我听碧砚说了,除此以外,这位殿下可有在别处为难于你?”
他还想她为难呢?
谢青城心中苦笑。
“没有。”他温声回道。
他二叔摸了摸已蓄长的黑胡须,一番思量。
“如此甚好。那我们手中的婚书信物便等到大魏的先递过来再归还吧。届时天下间凡是耳闻这桩婚事的只会听到是大魏的公主先退了你,你便受些委屈。毕竟女方被退亲总归于名声有碍,说到底是我们先有了退亲之意,那流言蜚语便该我们受着,此事上你就担当些。”
“是,此事便听二叔的。”
他笑着,从善如流。
不过有关这桩亲事,他心中尚有疑惑,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二叔,你可知我这桩亲事的由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二叔这个问题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未把这桩婚约如何放在心上,他的那个为他订下亲事的老爹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他便也没有寻根究底的兴致。
此番如果没有南下之行,如果不遇元徽,如果......这桩亲事也许不必弄明白便痛快得退了。
可现如今,他既生了情丝,便不得不再问一问了。
想他谢青城竟然也会有这样心意迟缓,神思黯淡的一天,自己也不由哂笑。
苏礼文没有察觉他的不妥。
他凝眉想了想,也只记得起那一丁点模糊的细枝末节。
“因何而定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定亲的那一年你母亲尚在人世,你父亲为她前去金陵寻药,这桩婚事便是在那个时候订下的。”
那个时候是元宸帝五十三年,母亲尚未仙逝。可她患有心悸之症,加之那一年流州大旱,江东水害......各国灾害频发。他母亲本在江东安养,却受灾害牵连犯了心悸,病情来势汹汹,极端凶险,江南众医者束手无策,父亲便前去金陵寻药。他一去数月,最终带回一株灵药,方为母亲续得三年性命。
此事他是有所耳闻的,但也没有同这桩亲事联系起来。
但眼下看来,还是和父亲寻药有关了,又或者父亲所寻的良药便是大魏皇室之物?
可是寻药便寻药,缘何要订下他和元徽的亲事?
大魏挟药以迫?
就看元皇室这几年对待这桩亲事可有可无的样子,也不大可能。
如果父亲答应订下亲事是为了求得良药,那大魏为何需要这桩亲事呢?
结秦晋之好?不可能。
大魏与别国不同,皇室贵女少有外嫁,嫡公主就更不可能了,何况元徽还是当时的皇太女,权势正盛,离帝位仅一步之遥。
那便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大魏,或者说元徽,当时的她需要苍梧的助力。
可这又回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
元徽在朝中地位稳固,受帝王爱重,老臣拥护,为何还要一份苍梧山的助力?
而她既得到了这份助力,那为何至今还只是摄政王而不是大魏帝王呢?
所有围绕着这桩婚约的往事就好像被一团团迷雾包围,无形之中缠绕成了一桩错综复杂的迷局,其盘根错节,令人百思不解。
所以,这其中最隐秘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呢?
答案好像还在元宸帝五十三年,那时的大魏皇廷。
可那是皇廷旧事,景州客栈里,元徽便不肯说。
他又该如何查起?
谢青城陷在自己的揣度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苏礼文见他眉目紧蹙,以为提起他双亲触动了他的思念之心,便宽慰他:“既然回来了,便抽空给你母亲上炷香。你一切安好,她便也安心。”
“母亲那里我已上过香了。”他回神过来,温润答道。
苏礼文点点头,又提起他父亲。
“你父亲,我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不过听下山历练的弟子回来说曾在海外见过他,也不知他忙于何事,竟然也不知递个音讯回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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