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新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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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周身的光线并不刺目,悬挂于墙面的时钟记录时间走过的每一步,指针转动的轻响与窗外斜落的雨滴同奏。
他仰头凝望她的眼,恍惚时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大抵是他的眸光过于灼烫,似暗夜里点燃的烛火,郁书悯站在他面前,摊开掌心挡住他的眼。
一片静谧中,她的声音亦如春日斜风细雨,悄悄润进他心间。
“你身体不舒服,别勉强。”
“这儿离学校有段距离,我也懒得来回折腾。”
小姑娘的掌心冰凉,如她说话的口吻,不带温度。
待话音落下,她也一并松开手,转身掀开床上的纯白棉被,背对着靳淮铮,不急不缓地钻进被窝里。
她身形纤瘦,缩在棉被里,仅露出圆滚滚的后脑勺,莫名显得傲娇可爱,惹得靳淮铮唇边渐渐提起弧度。
周身安静,使得他说话时也不由自主地放轻,用开玩笑的语调同她说件很正经事,“悯悯,你要清楚,这会儿跟你在同个屋檐下的我,可没想过再当你叔叔。”
郁书悯转过身,侧躺着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
她语气笃定,自认为拿捏他的脾性,浅笑说:“但我也知道,你从不会强迫我做些什么。”
他也不屑于这样做。
而被戳中心底事的他,认输似的笑了笑。
那盏落地灯亮一整夜。
靳淮铮盖着薄毯,枕着双臂睡在床一侧的沙发。他半阖眼地望着映在白墙上的光晕,缓缓开口:“其实…提前回房眯一会儿,还有另一个原因。”
昨夜胃部的疼,残存至此时。
烧灼般的痛感攀过肋骨,在他心房周边徘徊。
郁书悯保持闭目侧躺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聆听。
上一回和他这么平静的相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久远到,她都已经印象模糊了。
雨夜噪响,他声音温柔低沉,轻飘飘地堕入她耳中。
告诉她。
假寐的本意不是骗她。
反倒是他自欺欺人,当她一整夜都陪在身旁。
他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走。
于是,他要在她离开前睡去。
白昼时展现出的游刃有余,会在黑夜里被不安所取代。千百个日夜里,他也徘徊在矛盾的自我否定中。
他靠近她的每个瞬间,其实都会有一刻在心底反问自己,他凭什么让她点头答应跟自己在一起。
他好像,只能对她好。
对她,要比以往更好。
长久的静默,缩在被窝里的小姑娘昏昏欲睡。
平稳的呼吸里,他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喃喃,声如蚊蝇。
“可是今晚…”
“我真的在…你身边。”
她终究是心软的。
在看到他伶仃一人的时候。
也像那年她扯了一个谎,要他守她一整夜。
那现在,她陪他入眠。
神佛说,千百次回眸才换一次相见,若存亏欠,将为爱人。
但倘若她一一还清了,
他们的缘是不是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
第二日天晴。
昨夜一场雨带走尘埃,整座城如焕新生。
靳淮铮没有贪睡的习惯,起床时郁书悯仍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颜乖巧安静,纤长的眼睫在眼下留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忍住,用手机拍了张。
可铃声未关,惊扰了郁书悯的梦境,意识渐渐抽离,回到现实。
她眼皮松动,缓缓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看他手中举着手机,下意识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愤愤地说:“你偷拍是吧?!”
她的反应逗笑了靳淮铮。
窗外的暖阳好似躲进他心中。
低沉的笑音零碎,他站起身准备去洗漱。
走之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逗她说:“想记录证据来着,你喊我好多次。”
郁书悯扯下被子,仅露出一双眼瞪他,言语笃定地否认道:“少骗我,才不可能。”
但靳淮铮装作苦恼遗憾的模样,嘟囔一句:“就说吧,下回还是得录证据——”
话未落,就收到小姑娘丢来的一枕头。
他乐此不疲地挨了一下揍,稳当地将枕头抱在怀中,听小姑娘言辞义正说:“想得美,还下回呢。”
晨起时静谧的氛围已然消散,看小姑娘被逗时略显激动的反应就好像柔软的绒毛触过他心窝,带起阵阵愉悦之感。
直至早饭结束,靳淮铮送她回学校。
他在崇南的工作告一段落,锦恒科技的事有专人在这清理,他最迟明日回望京汇报所有进度。
车泊停车坪。
他陪她走至寝室楼下。
“我明天就走了,悯悯要不要考虑来送一送?”
“你求我啊?”郁书悯有意为难,不过眼前人服软也迅速,稍稍垂下头去追她的视线,“要怎么求,嗯?”
她头偏向左,他便也学着她。
逗小猫似的,惹得郁书悯故作凶巴巴地看他一眼,傲娇地说:“求我我也不送。”
靳淮铮也一眼看破:“口是心非。”
然而这话音落下,常宜不知从哪个方位跑出来,面目狰狞,将怀中的一盆水尽数泼向郁书悯。
但靳淮铮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跟她互换站位,凉意瞬间漫过他背脊,冰水顺着他的衬衫,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郁书悯震惊在原地,怔愣无措地仰头看他。
周围路过的同学也被吓了跳,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甚至还有偷偷看热闹拍照的。
常宜破口大骂,句句裹挟着不堪入耳的词汇。
说她又算什么好货,只不过手段更厉害点,攀上的人更牛罢了,什么富家千金,说不准都是变着花样换着人睡出来的。
郁书悯离靳淮铮很近。
她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他眸底的戾色如海啸在汹涌。
于是,她先一步。
将手中仅喝了几口的矿泉水拧开,走到常宜面前,毫不犹豫地将水浇到她脸上。
在尖锐的叫声中,郁书悯冷着一张脸,“给你降降火,也让你清醒一点。”
“就是被我说中了,你心虚罢了。”她受昨晚的事刺激早就不管不顾,满腔恨意化作利剑指向郁书悯。
但郁书悯觉得好笑:“我心虚什么。”
一双眼揉进寒冰,“反而是你,内里空虚,眼界不高,只会用污秽肮脏的言语思想恶意揣测,你最可怜了。”
最后一句,直接戳进常宜心坎。
她破防着,又作势要扑上来打人,被靳淮铮擎住手,甩至一旁行道阶梯。而这时由宿管阿姨叫来的保安赶来,先将常宜强制带离。
不堪入耳的谩骂声随距离渐弱,直至消失在耳畔。
周围恢复了死寂,郁书悯心力交瘁地扫一眼偷偷拍照的人,走至她面前,还算好声好气地让她删了这段。
至于靳淮铮——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不宜久留。
“那我先回去了,叔叔路上注意安全。”她心情不好,也有意加重称谓,靳淮铮点点头,仅叮嘱她待会儿好好休息,这事他会处理。
是他昨儿个身体不舒服,考虑欠佳。
待会儿,所有账连本带利的,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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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何颂她们都在。
刚刚常宜闹事,她们也都听说,先关切地询问郁书悯情况。郁书悯拎了拎唇角,说没事。
随即,她拉过自己的椅子,像来自首的逃犯,同她们一一坦白:“事先说明,我不是故意隐瞒。”
“你是望京的,又跟陆氏千金那么熟——”何颂趴在椅背细细思忖,可又觉得奇怪,“我也没听我爸提起过什么姓郁的大人物。”
“因为,我跟我妈妈姓。”郁书悯解释着,直说道,“如果冠父姓,是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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