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宁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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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萍发现相思子最近变得很奇怪。
他最近总是一大早便出门，夜深之时才回到家，身上带着几不可闻的血气。他还经常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在屋外谈话，二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大事。
她有次躲在门后偷偷观察他们，被那个男子发现了。他冷冰冰的目光朝她投了过来，小萍被吓得“砰”一声关上了门。
小萍不是很喜欢这个男子，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暂时作罢。
更奇怪的是，好像从那天的命悬一线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找过他们的麻烦了。
日子恢复了平静，小萍理应感到高兴，可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于是在有一日睡觉前，小萍试探着开口道：“哥，你能不能少跟那个人来往啊？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相思子回答得很自然：“他叫金城子，是我的朋友。”
朋友？她可不记得相思子有过什么朋友。
小萍的直觉向来很准，她总觉得相思子有事瞒着自己，于是又问：“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
相思子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有的事，你想什么呢。”
小萍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你又骗我。”
“好了，先不说这个，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相思子十分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说，“咱们要搬新家了。”
“新家？小萍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倒也不是嫌弃现在的小草屋，这里毕竟承载了她出生以来的所有回忆，突然要搬走还怪舍不得的。
只是…爹娘在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他们兄妹俩互相帮扶，好好活着。如果能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他们二人在九泉之下应该会很开心吧？
相思子带着小萍来到屋外，指着城中央最明亮的那座楼宇，“看到最中心那栋高楼了么？我们要搬去那里住。”
“真，真的吗？”小萍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就要搬到那里……”
“这就是为你而建的，你当然可以住。”
小萍好奇地问：“它有名字么？”
相思子点头：“它叫作金明楼。”
这名字取得多好。她的乳名中有个“金”字，而她哥哥的乳名中有个“明”字，这座楼竟当真是为他们而建的。
从这刻开始，小萍便期待着住进去的那一天到来。
金明楼快要竣工之时，她耐不住好奇，趁着相思子出门，偷偷溜到了城中央。小萍观望这座高耸入云、金碧辉煌的楼宇，心中不由得欣喜。
她以前只在话本中读到过这样的地方，却不想有朝一日能在寒坞城中见到，而且她和相思子还能够住进去，过上话本中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观望了莫约一刻钟，小萍正要脚底抹油离开，却看见一行穿着褴褛的百姓从楼中走了出来，在阴凉处歇下了脚。
小萍心生疑惑，脚下步子调了个头，来到了他们附近，想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
彼时他们正扒拉着已经馊掉的饭菜，许是有人心中气不过，便压低声音抱怨道：“那帮恶霸也太自以为是了，仗着自己力量强大就随意欺压我们？”
“这话说得在理啊！”有人打了头阵，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口，“让我们日夜不停地赶工也就算了，就连饭菜都吃不上一口热的，若非我家娘子和老母亲被他们抓了去，谁会任他们像畜牲一样使唤啊！”
“就是就是！他们还抓走了我的孩子，说若是违逆他们孩子就性命不保了……当真歹毒！”
“要我说，寒坞城这么多年来都是群龙无首，照样过得好好的，倒是这帮人突然冒了出来，不仅扰乱了咱们的生活，还将寒坞城搞得乌烟瘴气，叫我怎么能忍！？”
“咱们这就反了他们！”有人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鼓吹道，“我就不信了，有这么多兄弟，会打不过他们区区三个人？”
“同意！早就该这么干了！”
“反了他们！”
“……”
小萍听到这里，又惊又怕地离开了。若这些百姓所言不假，那他们的造反也是情理之中。
她去问了相思子这些是否属实，对方却只是将此事搪塞过去，小萍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每日快乐无忧的日子，建立在这些人的苦楚之上。若今日她和哥哥也在这被压迫的行列之中，必然也会有不满与愤怒之情，想要揭竿而起。
说句不好听的，小萍突然有些希望他们造反成功。
可事情并不如她所想，这些人的造反最终惨烈地失败了。他们中有人走漏了风声，在筹备物资武器的阶段便被杀了个光，鲜血四溅在金明楼的门口，向众人昭示了反抗他们的下场。
相思子将小萍锁在了房间里，想瞒着她这件事，却没想到她竟然跑了出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她飞奔上前，将相思子手中的刀打落在地。对方洁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要杀人！？”她抓着对方的衣领质问，“他们没有做坏事，都是无辜的啊！”
相思子十分镇静地解释道：“他们想造反，不想让我们好过。”
小萍松开他的衣领，低声喃喃道：“这些人要造反，也是因为你们欺负他们啊……”
她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相思子问：“你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静！”小萍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别跟着我！”
他怎么可能放小萍一个人离开金明楼。正要跟上她的步伐，就见小萍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
她轻声说：“你要是跟着我，我就再也不要当你的妹妹了。”
相思子的脚像是扎进了泥地一般顿住了，看着对方快步离开。
小萍漫无目的地走在寒坞城的大道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金明楼不是她的家，是无数百姓用血汗堆筑起的牢笼，原先居住的草屋也被毁了……她本来有哥哥，只要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她现在没有家了。
她在金明楼住了好些天，已经许久没有到外面过，这番一出来，才发现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寒坞城虽然乱，可至少是热闹的，如今走在路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周围的房屋昏暗没有亮光，似乎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都死了吗？
小萍突然有些后悔一意孤行跑出来了，比起鲜血淋漓的金明楼，空无一人的寒坞城似乎更加可怖。
她调头想要往回走，却一时半会找不到路，绕来绕去，最后竟绕到了死胡同里。
小萍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死胡同，却见旁边的巷道中走出一个嶙峋的身影，步履沉重，犹如钟声一下下叩在了小萍的心上。直到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她想也不想，调头就跑。
是她之前在林中遇到的那只妖怪。
对方看见了她，也如仇人见面一般开始狂奔起来。
可她毕竟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能跑得过比她高大壮实的妖，不过多时便被追上了。
上次一别，这妖怪似乎过得颠沛流离，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右眼不知为何瞎了，用一块破布勉勉强强遮掩住，而左眼流露出狠毒的目光。
它上前一步，投下的大片阴影将小萍笼罩其中，倏然之间便掐住她的脖子，“把老子的妖力还给我！”
“放开我！”小萍试图挣脱，“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对方手上愈发用力，如同蟒蛇缠住猎物，不断收紧自己的尾巴。
小萍的脸渐渐变红，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吐出支离破碎的几个字音：“你敢杀…我哥不…放过…”
妖怪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显然被她这番话威胁到了，但很快又换回了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哼，那你倒是让他出来啊！我看他根本就是抛弃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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