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收拢
村里人说太祖皇帝薨逝之后，新帝即位，但没过多久，帝王夜夜被噩梦惊醒，以至一病不起，太医束手无策。
恰逢一游方道士出现，说新帝乃是太祖真龙之后，命格贵重，却有一劫难，于是便开坛作法整整三日祛邪化难，三日后，新帝不药而愈。
自此之后，大酆朝风行道教，大大小小的道观如雨后竹笋，在各地建造，而治好安康帝的游方道士也被奉为德顺高人，位比国师。
从权势世家到民间百姓，皆受此影响，家家户户改风水，贴符箓，信命格，测八字，这些仿佛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血之中。
但…..好像从没有人见过那些鬼怪。
可如今，她看见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玉空白的大脑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些，她看见那张血盆大口，好似幻觉，可那口中的腥臭和寒冷，熏陶着她的眼眶，生生逼出泪来。
村里人还说什么来着，若是遇见邪物，便拿出防身符箓，又或是桃木朱砂，再不济要大喊天尊圣号。
可是…..天尊的圣号是什么来着？是什么？
阿玉游离之际，窗棂猛然打开，她眼睛一花，一条湿漉漉的舌头缠绕住她的脖子，腾空拉进房中。
“不…..”
脚尖离地，脖子上的舌头冰凉如蛇，紧紧缠绕，阿玉双目欲裂，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恐慌达到了极致，可剩下的话，全都被窒息吞没。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天尊的圣号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谁来救救她，谁来？
泪水模糊了双眼，阿玉绝望的祈求，脑海中闪过村子里的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着仙绫飘飘的神仙娘娘，救救我，求求….救救我……
她的脸色涨红，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暖风而至，消融了寒冰。
脖子上的禁锢猛地松开，阿玉跌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双眼蓄满泪水，模糊中看见一道倩影如神般降临，挡在她身前。
“恶鬼竟敢害人性命，好大的胆子！”沈阴阴双手飞快的摆出几个复杂的手势，清冷的面容威严赫赫，带有肃杀之气。
她一掌拍在女鬼的脑门儿，厉声斥责：“轩辕门第三十七代传人沈阴阴，诛杀恶鬼，替天行道！”
女鬼面露惧怕，被一掌拍飞了出去，大喊一声：“我命休矣！”
随后便化作一缕青烟，灰飞烟灭。
阿玉茫然的盯着女鬼消失的方向，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若不是脖颈的疼痛提醒着她，只怕她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晚风吹拂遮挡明月的浮云，柔和却冷冽的月光透过门窗照进来，洒了一地白霜。
“你还好吗？”
阿玉愣愣的抬起头，看向对她问话的沈阴阴，一身青白衣衫，飘逸轻盈，黑发如瀑披散，莹莹月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让她不敢亵渎。
“神..神仙娘娘……”
沈阴阴扼制住抽搐的嘴角：……
“神仙娘娘……多谢您救我一命。”阿玉一个扑身过去抱紧了沈阴阴的大腿，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未消散：
“神仙娘娘，是我之前不识好歹，眼瞎心盲，只以为您如刘嬷嬷说的那般不堪，却不知您大有来头，如今神仙娘娘救了我的命，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沈阴阴垂眸，声音清冷：
“你只是做了噩梦，尚未清醒，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提。”
“怎么会……”阿玉诧异的抬起头，瞥见那双幽深点漆的眼睛，脑子里百转千回，这才反应过来：
“是我失言，神仙娘娘神通广大，定然不愿身份暴露人前，婢子一定守口如瓶，今夜之事，若传出一字一句，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阿玉双眼中仰慕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巴不得给沈阴阴供起来，一日三拜叩首以表恩情。
脑子里也不由得盘算起来，神仙娘娘如此有本事，这小小的侯府怎么能困住她？
也许神仙娘娘是故意藏拙，暂困于此地，谋算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儿？
想到此处，阿玉不仅有窥探到秘密的紧张，同时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在身上点燃。
“神仙娘娘放心，阿玉往后唯您马首是瞻，绝不背叛。求神仙娘娘可怜我一片真心，给我个机会侍奉在侧！”
“我会考虑，夜深了，你回去吧！”
“是！”阿玉双眼发亮，一张圆圆的脸上神色惊喜，会考虑，那就是没有回绝！她当真有机会！
房间中再次陷入沉静，沈阴阴自顾自的躺会床榻，闭眼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乡下丫头，真好骗！”
冉冉自房梁上落下来，悬浮在半空中，面容带着疲累之色，看见沈阴阴得意的笑，不由得撇撇嘴：
“你要我随你做戏骗她，是为了报复这丫头之前对你的不敬，还是你想把她收为己用？”
一般人是瞧不见的‘鬼’，除却特殊的情况，而今日阿玉之所以能看见魏冉，一是因为子时夜深，阴气浓郁，二是因为魏冉在此间六十年，多少有些道行，她想让阿玉看见，那自然就能看见。
“蠢！”
沈阴阴收起了笑，撇了一眼伸着大长舌头的冉冉：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有六十年道行，却被困在这方小院儿，半步不得迈出吗？”
此话一出，魏冉周身的鬼气猛然浓郁了起来，回想起了六十年前动荡飘摇的家国，那是一个沈阴阴所不知道的故事。
“当年叛军打进皇城，曾放话降者不杀，哀帝年老猝死，可是天德太子誓死不降，祖父身为太子太傅自然要与太子同心同德……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个疮痍满目的王朝，气数已尽，不降也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前朝的奢糜缭乱，像是臭烂泥堆里开出来的花，盛放衰败前最后的美丽，而后迎接的便是鲜血一样的洗礼，重生。
城破，天德太子于城前拔剑自刎，东宫妃嫔与天德太子同心同德，一把大火将朱墙似血的东宫染红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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