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月老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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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尽春来，他陪她手植两株石榴树于院前。后来石榴树枝叶交缠，狂风骤雨，不死不休。
郁书悯垂眸凝视这两株不及她腰的小树苗，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唇边拎起浅显的笑弧。
靳淮铮简单整理了下工具，视线偏移过来时，恰好看到她心满意足的笑颜，他说：“这下开心点了吗？”
郁书悯点点头。
“那悯悯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它，记得给它浇浇水。”话落，他提着一摞工具往院角的储物间走去，而郁书悯的目光附着于他的后背，随他离去。
这就是他早早将钥匙给她的原因吗。
她想，若以后她想要见他，随时都可以，也有合理的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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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郁书悯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闭上眼的时候，脑海里全是那视频的画面，以及想起叶箐嘉提过的《落雨记忆》。
她起身，按下床头灯的开关，昏昧的卧房内顿时变得明亮。
随即她摸过搁置在床头桌的手机，进入学校官网，搜索这部微电影。
屏幕中央的小圈转动两秒，倏然弹出一段二十三分钟的视频。片名选用融入雨滴元素的艺术字拼凑，四字之下，是靳君朝与温思暮的名字。
郁书悯这时才知道“温思暮”三个字怎么写，不禁感慨，他们连名字都相配。
她背靠着枕头，渐渐看得入神。
从女主暗恋的视角开始，从男主暗恋的视角结束，巧思的剪辑手法将一段双向暗恋的故事拆分成两条线。从开头看是女暗恋，若从结局往前推，是男生在逐步靠近。
最让郁书悯印象深刻的，应该是最后一个镜头。
盛夏暴雨突至，图书馆大门前，靳君朝戴着随身听站在檐下，气定神闲地等一场雨停。
来往同学匆匆，温思暮收伞走来，擦肩而过之际，她“不小心”勾掉了他半边耳机线，他回头的刹那，檐下落一滴雨在他们脚边。
镜头逐渐变得雾蒙蒙，落雨记忆四字慢慢显现。
这部影片，到此为止。
看完后，郁书悯不由怅然，仿若有一团闷气凝结在心头，难以排解。
她捧起空水杯，想要下楼接水喝，踱至两层楼梯之间的小平台，她看到书房的门未关紧，一隙暖光泄出，是靳淮铮在熬夜处理被耽搁的文件。
他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只是事事以她为先，透支和压缩自己休息的时间。
那一瞬，那只无形的手再度扼紧她的心脏，呼吸时牵动心骨未愈合的伤疤。
她若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大概只会答，因为靳永铖。
此刻，她忽然想刨根问底地追问，那爸爸究竟匀给你多少的善，能让你如此念着他的好，心甘情愿地一直照顾我。
最后，这杯水她没有接成。
转身上楼，仿若不曾来过。
书房内，靳淮铮也没察觉到郁书悯，专注核对文件上显示的每一行文字和每个数据，密密麻麻的黑体字看得他眼睛疼，最后疲倦地躺靠在椅背。
余光无意瞥过电脑微信聊天页面，靳镇北的消息停留在几个小时前，短短六个字——不要本末倒置。
准确来说，是靳镇北给郁书悯打电话前。
无声间，靳淮铮眼底轻掠带逆反意味的笑，点击鼠标，将这条消息永远地删除。
他用不着提醒旁人何为本末。
也亏得提醒，究竟何为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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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靳淮铮同郁书悯一道去了圣宁寺。
今早倏然落一场大雨，枯叶散落在泞湿的柏油公路，一辆黑色RS7疾驰而过，微凉的风卷起凋叶残枝。
郁书悯目光悄无声息移向窗外，古老威严的名利城已在山脚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隐匿雾气中，朦胧飘渺。
圣宁寺在鹤山东麓，香火旺盛。
车子停在庙宇前，近中午，但晨时腾起的雾气残留些许，仍未散去，清悦鸟啼声与佛殿内的阵阵梵音相扣和鸣，香客阗门。
郁书悯从车后座下来，仰头望匾额，于苍劲有力的三字中寻一点心安。
缠身梦魇，仿若在这一刻得到净化。
又一道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沉闷，似古乐里无意奏起的钟声。
郁书悯回神，还未向后转身，靳淮铮已走至她眼前。
脱离尔虞我诈名利场，他今日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长袖帽衫和外套，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斯文至极的银边眼镜，面容清冷，偏偏那一双眼似天生含情，无意淌出点笑意，恰如春风。
他们一同走进，线香的苦意萦绕鼻尖。
人头攒动，她紧跟他的脚步，点香拜过神明。
弯腰的刹那，她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与那日布施法会不同，他阖眸拜得极为虔诚，仿若真与神明签字画押，将自己的气运毫不保留地渡给她。
可这终究是她个人的猜测，没有人知道在那缄默的几秒内，他到底同神佛说了些什么。
后来他们在寺内闲逛了一小会儿，临走时有人打电话给靳淮铮，他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接通。
郁书悯则在原地左顾右盼，蓦然发现左侧就是月老殿。
来之前她在网上搜过，都说圣宁寺月老殿的签文极为灵验。
这会儿，有不少情侣在殿前排队求签，有人喜，自然也有人失落沮丧。
她望得出神，连靳淮铮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他站她身后，顺她的视线眺去一眼：“看什么呢？”
郁书悯吓了跳，心悸一瞬。
转身对上他带笑的眼，忽然萌生一个念头，说：“听说这儿月老签挺灵验的，小叔叔单身这么久，要不要去求一个？”
“唬人的。”靳淮铮自然是不信所谓的占卜，但身体实诚，小姑娘叫他求，他就过去排队凑个热闹。
从始至终，他神色平和淡然，反倒是她暗戳戳紧张期待起来，当他拿到签文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凑近脑袋去看。
靳淮铮摊开红色签纸，看到“下下签”三字，他沉声笑了笑：“看来，佛祖显灵，叔叔真倒霉了呢。”
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签文，反而因这“倒霉”眉目舒展。
三句话：
可遇不可求。
可遇不可留。
可遇不可有。
字里行间，皆透着爱别离、求不得的遗憾，让郁书悯没缘由地心颤。
瞧靳淮铮不以为意，她双眉微蹙，心生怜哀。假使他的正缘非她，也无法动摇佛祖要降罪给他一段难全苦恋。
她心底发酸，却又极力掩饰，假装幸灾乐祸地说：“让你别谤佛吧，这下真孤独终老了你。”
靳淮铮漫不经心地“哦”一声，随即将这签文撕了，回她一句玩笑话：“那叔叔现在对悯悯好点，等悯悯之后给叔叔养老咯。”
“才不管你呢。”
她口是心非，在一只脚踏出圣宁寺之际，回眸望那尊大佛。
虔敬地祈祷，拜托，让他幸福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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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周回到学校，陈舒楹被记过，最后强制退学。
大部分人对她的退学原因不足为奇，反倒是好奇起郁书悯的背景。
可惜她们八卦不着半点，郁书悯专心备考，在月考结束后，她的段排较之前又进步几名，总算进了前二十。
她长松一口气。
还有一年的时间，够她继续努力。
原定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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