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赌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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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尸横遍野，人们死状惨烈的城究竟经历过什么？
无非是天灾与人祸。
迎香与清泠渊按照古书记载，寻到不夜城踪迹，自城墙边翻越进入不夜城起，已在城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夜城里没有日升日落，天幕是一片阴沉的黯淡，隐隐透着血红的迹象。
地面上密密麻麻俯卧着数不清的尸体、残骸，有些地方大幅度地腐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几乎没有能够插足的缝隙，即使有，这些算不上宽敞的道路上，黏附着半干涸的大片血液。
这些还未曾完全凝固的血液聚集在一堂，形成了一种滑腻脆弱的“豆腐块”。
倘若踩进去，整只脚都会完全深陷，甚至能感受到这些血块底部在脚底不断滑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这比直接踩在尸体上还令人不适。
二人迫不得已，选择不走寻常路，在屋顶接连飞跃。
在这里，时间流失的概念变得极其模糊，甚至连向来严谨的清泠渊都已记不清他们在城内度过了多久。
但一定算不上短。
他们在这座诡异的城池里遭遇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以至于原本十分熟悉两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的装扮都十分狼狈，原本干净整洁的两派道袍如同在血池、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脏污满上，某些地方甚至有破洞。
迎香的腰部，还缠绕着厚厚一圈绢带，其上隐隐渗出些许猩红。
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身边最熟悉的人就可能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给出狠狠的背刺。
指不定何时，你就会身陷一场幻觉，猛然失去对周遭环境的一切感知，随后跌入下方的尸海。
城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尸体从地面上爬起来，变成迎香他们熟知，又完全陌生的行尸。
这些行尸无法用城外的寻常方法处理掉，杀不死，定不住，随着行动的时间变长，它们会越来越像活人，然后在某一刻，发出迷乱心神的声响。
更为糟糕的是，整座不夜城里萦绕着深厚的阴煞气。那些原本在修道者眼中就极为明显的东西，在这座城池里几乎如同阴阳八卦里全阴的那一边，昏天黑地。
有时候迎香甚至在怀疑自己究竟是否打开的是不夜城的封印，而非是在某时同好友一起，陷入了另一个荒谬的死域。
在这里，哪怕是一体同心，生死相交的朋友都会心怀警惕，因为不知何时，你身边跟着的人就将全然与原主毫无关系，只是一个披着好友皮的怪物。
这是他们在这座城池疲于奔命的这几天得出的结论。
而原路返回，离开不夜城几乎算得上痴人说梦。早在入城后不久，迎香就发现，城池最边缘那一圈围墙就仿佛消失了。
他们在这座城池里来来回回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靠不近近在咫尺的城墙。
从入城起，他们就被困在这一方炼狱之中。
不夜城里的阴煞气同外界大相径庭，寻常的处理方法几乎不起作用。光是维持自己的清醒，不受阴煞气的侵染就耗费掉大量的心神。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能合眼，精神变得极度紧绷，更别提寻找易物的方法，得到解决城外死域的方式。
又或者，这座空空荡荡却又满满当当的死城原本就不存在这个东西，古籍上描述的一切不过都是诱惑来者的邪魔外道。
心底焦虑、质疑的种子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在猜忌与算计里，迎香变得多疑且神经质。
长此以往，迎香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变得同城里地面上的东西一般无二。
而地相清泠渊显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许愿、在城中大喊出声易物的方法全然没用，甚至显得滑稽，精神不正常。
但对于在这座城里度过一段时间的迎香与清泠渊而言，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离谱的事情。
在极端的环境里，他们什么都试过。
“去城中心吧。”迎香咬咬牙：“这么没完没了地逃命，我们迟早在这座城里被耗死。”
“现在这些地方大都被我们搜寻过一遍，绝不可能有任何帮得上忙的东西。唯独只有城中心那一块还是未知之地。倘若真有生机，应当就在那里。”
不夜城内的阴煞气，越靠近中心越浓郁，正中几乎是全黑色，根本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城池外缘部分，这些天已经被迎香二人搜索干净，毫无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东西，某些被破开房门的屋子里全然是一副被劫掠过的模样；甚至还有塌掉半边的房屋，几乎算得上残垣断壁。
“好。”清泠渊脸上沾了好大一片血污，掩盖了他原本的眉眼。
此刻，他十分疲惫地赞同了迎香的提议，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城中心飞跃而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破开宛如雾气的阴煞气，身形陷入其中，不多时就已到达目的地。
迎香飞跃的身形骤然顿住，不再迈动分毫。
并非她有意停下，只是前方已经没有下一个屋顶能容纳她。
清泠渊就站在同等位置，离她两座房屋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约而同紧皱眉头，没有发出分毫声响。
从迎香站立的地方开始，正中的地带被人挖了一个数十丈宽，不知道多深的坑洞。
坑洞四周斜斜插着上百根手臂粗的木杖，合拢到顶端。
这个巨大的坑洞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活人尸体。
他们死状凄惨，腐烂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生前大张的嘴。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像城内那般，没有引来任何的蝇虫。
坑洞上宛如实质的血气与怨气让在场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而这些气体交杂着阴煞气，源源不断向木杖合拢的顶部，坑洞正中心的上方汇聚而去。
迎香心脏微滞，隔着这些气体，她看见了那些木杖顶端，挂着一个身形单薄，摇摇欲坠的姑娘。
她身形娇小，介于少年与成年女人之间，双手被捆绑着吊在坑洞的正上方。
她应当是从高处坠落而亡，头顶部分的脑袋缺失了一块，额头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纹。
她应当在这里被挂了很久，以至于风吹日晒之中，腐烂的程度比之下方坑洞中数不清的尸体更高。
清泠渊的冷冽不忍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座坑洞里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竟然这副模样。”
“一百三十二万六千三百二十七人。”迎香呆呆地望着坑洞之上，那具无人收殓的尸骨，在无知无觉里，她最后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说出一串几乎恐怖的数字。
余光里，清泠渊的脸上出现几乎算得上恐惧的神情。
迎香毫无所察觉，木楞地盯着那具尸骨，失去意识。
在一片黑暗里，迎香顺着长路摸索着前行。
黑暗冗长而无边，永远看不见头。迎香在其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忘却来时归途。
直至行至某一处时，她好似误触了什么离奇的开关，眼前黑暗快速退却，白光涌现。在那光芒愈来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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