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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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都城往东三十里有个小镇,河道交汇,柳润叶酥,名为清水镇,颇具江南风味。
这里的房屋临河而建,修建的紧凑矮小。因离得京都城远,少有朱门权贵在此安宅,住在这儿的,大多是平民百姓,也可以说,是贫民百姓。
唐阮简单介绍了一下清水镇的情况,就引着乔笙下车。
清水镇多为石子路,窄小曲折,仅容二人并肩而行,马车是进不去的。
三更半夜听到妇人的凄厉惨叫,唐阮和乔笙都是路见不平之人,遇上了自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遂下车一探究竟。
夜黑,无风,偶有野猫发.情.求.偶,叫声尖利似婴儿啼哭,竖耳细听,隐约可以分辨出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啜泣。
碎石小路很不好走,虽然有侍卫在前各提一只灯笼开路,烛光到底是微弱了些,乔笙一时不慎,踩上一颗凸起的的小石子,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臂上就有人扶了一把,速度之快,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愣怔间,手心突然一暖。低头看,便是两手交握,肌肤相触。
唐阮握得很用力,怕她又要滑倒了似的。
乔笙浑身一僵。
阿爷阿娘死后,她从未与人这样亲昵过。哪怕从前和周琼在一起,也是处处拘束,从不敢逾越男女大防。
唐阮浑然不觉此举有什么不妥,牵着乔笙的手继续向前走,道:“半夜三更,此声怪异。我们离得近些,一会儿好有个照应。”
“照应?”
“嗯。比如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姐姐用力握一下我的手,我就知道了。”
他的话,总是那么的有理,全是歪理。
偏偏乔笙于口舌上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想,寻常姐弟感情好些也是有的,牵个手而已,正常,正常。
便由他牵着,寻声而走。
他们停在了一排低矮的茅草房前。黑乎乎的,远看犹如一堵矮墙。
这些房屋比先前那些更为矮小,以唐阮的身高,一脚跨进去,脑袋就擦着房梁了。
尚未走近,便听有骂声传来:“要是明早姓薛的还不露面,这屋子,就归我们处置!”
另一人接道:“可要是咱们收了这屋子,薛大娘又住哪儿?”
屋里还有一人:“对啊对啊,好歹同窗三载,一同读了多少圣贤书,咱们怎么也不能干这种欺人老母的事啊!”
最开始那人驳道:“是姓薛的不仁不义在先,拿了咱们的银钱却半支火烛都没给咱,口口声声说什么‘叫人骗了’。哼,我看他就是卷了咱们的银子当‘敲门砖’去了!”
一个带着愠气的声音斜插进来,鼻音很重,还带着点哭腔,大概就是先前一直在啜泣的妇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薛大娘”了。
“你们胡说!俺家清儿走路捡着钱都不会私自昧下,找不着失主就给菩萨捐了功德,这样的人你说他坑你们的钱?俺呸!”
“薛大娘,”开头那人毫不客气,“路上捡的几块铜板他自然看不上眼,可咱们这是几十两白银,拿去当了敲门砖,就能弄个进士回来,诱惑这么大,怕是佛祖降世也忍不住要还俗了吧?”
同伴似乎还想劝,刚起了个头,就叫那人呵斥住:“你当姓薛的只欠了咱仨?这屋子明日要不处置喽,有的是人来抢,到时候你们一块铜板也甭想拿回来!”
听见可能分文无收,另两人闭了气,算是默认霸房抵债之举了。
袁驰在外总结到:“听起来,是姓薛的秀才拿了同窗的钱去买火烛,结果叫人骗了,火烛没买到还欠了一屁股债,眼看着还不上,自个儿人跑了,留下老娘来应付债主。啧,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姓薛的,秀才,火烛,被骗……这几个字眼连在一起,乔笙蓦地想起重华客栈里一个袖口打着补丁的布袍青年。
她对唐阮道:“这人我认识。”
鬓发斑白的老妇岂能对抗得过正值壮年的男子,四人话不投机,挑头那人失了脾气,老妇原先坐在木板床上,叫他连拉带扯,咕噜滚下地,擦着泥地摩出去一臂远。
忽听门外传来一声:“住手。”
木门老掉了牙,一推,吱呦一声,如魔音贯耳。
袁驰率先进去,手里的灯笼照亮了漆黑的小屋,里头除了一桌一床,别无他物,可以说简陋的狠了。
他上前,一掌拍开扯着老妇的那只手,实在憋不住,骂了句:“三个大男人欺负人家老娘,啧,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听他骂的又是这一句,只不过对象换了,贺丘心里一阵无语。
挑头那人生的高瘦,刚要横,就看见一双倩影步入门内,一蓝一白,俱是锦衣华服,不知是何身份,登时就泄了气,只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唐阮不欲多言,直接开门见山:“方才你们说的‘敲门砖’是何意?”
有个瘦瘦小小的青年张了张口,就叫挑头的那个拍了一掌,一斜眼,咄咄逼人:“不知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唐阮一挑眉,“说了,我替薛秀才还你银子,十倍。”
挑头那人两眼一转,“告诉你也无妨。入京后有人告诉我们,国子监有位姓郭的教书先生,文章经他指点,必能榜上有名。只是想要见他一面,需得先交五十两银子,我们管这叫‘敲门砖’。”
说完,他向下一拉嘴角,很是不屑,“哼,真可笑,敲门砖敲门砖,比的不是才学而是那些黄白之物,这大魏朝堂还真是……”话还没说完,那位瘦瘦小小的同伴就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再说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了。
唐阮没追究他的口不择言,朝袁驰使了个眼色,扔了一袋银子过去。
“除了你们,他还欠了谁的银子?”
挑头那人想了想,“还有十几个吧,都是同窗,不过那些人欠的少,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两。”
“你去告诉他们,明日过来把银子领了,从此以后,薛秀才再不欠你们什么。”
三人拿了银子,该说的也都说了,唐阮瞥他们一眼,嗤道:“还不走?怎么,舍不得这间房?”
正说着,手心一痒,乔笙紧挨在身侧,微不可察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乔笙示意他看地上。
不知何时,层云散去,皎洁月光透过屋顶小洞,在泥地上投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白亮小洞。
其中有一个,无端遮去了大半,从满月形状变成了月牙儿。
唐阮猛地抬头,月牙儿瞬间撑为满月,屋顶传来脚踏茅草的窸窣之声。
“贺丘!”
贺丘推门追了出去。
杵着的三位书生早吓得团团抱在一起,见状,道了声“告辞”,抱着银子鼠窜而去。
薛母跌坐在地上,背靠床腿,警惕地看着唐阮一行人,问:“你们为何要帮清儿?”
唐阮道:“阿婶,我夫人与令郎是旧识,今夜路过,想着来见见旧友,未曾想到竟是不巧。”
薛母听到是旧友,不疑有他,叹道:“怕是要让各位白跑一趟,清儿离家至今未归,老婆子也是担心得很呐……”
乔笙疑道:“十日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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