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陷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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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檀溪回了一趟老家。

已经久违多年。

在沈应淮刚开始调查檀溪的资料上，她的出生地就在这里，一个南方的小镇。

正直盛夏，七月酷暑，横亘小镇的一条小河为镇子带来不少的凉意，清晨已经有人在河边收网，吹过的风总是带过河面的水珠，于是也是清凉的。

檀溪已经少有亲人，还有一个表姑住在这里，她偶尔会打电话给檀溪，关心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毕竟这样一个孩子，出这些事，谁看都心疼。

这次回来也因为表姑。

表姑生病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反复高热，查不出病因，在市里的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县里医院，先暂时休养。

檀溪是偶然得知这件事。

表姑待她很好，她生病，檀溪肯定要回来看她。

“是檀溪啊。”一年多没见，表姑震惊的差点没认出来，她就看见一个漂亮白净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提着牛奶和水果，眼睛亮亮的，头发也又黑又亮。

“是啊。”檀溪笑着走进来，把东西放下。

檀溪本来想买些补品，但怕太贵重了表姑会不收，于是只买了简单的牛奶和水果。

表姑因为生病，瘦了不少，两颊的肉都凹陷下去，檀溪向她询问病情，安慰她不要想太多，好好治病。

表姑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姑娘，很长的叹了口气。

她今天看到檀溪，才觉得心里这块疙瘩落了下来。

再看她，忍不住又多看她。

不用她多问，她也知道檀溪过得很好。

以前的事不用在多提，我们看重的都是以后。

以后。

从医院出来，檀溪回了镇上的老房子。

十岁以前她也曾在这里住，她还记得骑着自行车从各个小巷子里穿过，老房子多年不住人，表姑也时常打扫，檀溪就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

她和沈应淮打电话报平安时，身后有人喝止她，不要往别人家里闯。

声音太大，语气很凶。

檀溪回头。

记忆里的小屁孩都已经长这么大，檀溪遂朝他笑了笑，喊道：“小奇。”

檀溪笑起来最好认，少有人能笑得比她甜。

“是我表姑的儿子，今年才上大学。”檀溪进门后电话那边的沈应淮解释，“他以为我是坏人。”

檀溪说：“哪里会有这么可爱的坏人啊。”

她对这里的记忆都已经久远，只有一些短暂残存的片段，曾经她觉得小镇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后来去了城市里，见识了许多漂亮的风景，却还是最喜欢这里。

“我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没有归处，永远都只能在无边的海面上飘荡。”晚上檀溪拿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很亮。

她把摄像头转过去，试图拍到天上的星星给沈应淮看。

“漂亮吗？”

沈应淮轻“嗯”了一声。

檀溪一眼就看到沈应淮带有怒气的眼神，她猜到，他肯定和他的父亲吵架了。

檀溪最不想看到这个。

“我会害怕你这样子。”她小声，“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沈应淮唇角变得柔和，他随后问她：“晚上一个人住这里吗？”

老房子许久没住人，沈应淮会更建议她去住酒店。

“小奇白天帮我打扫过了，床单被子也是家里拿来的。”檀溪说：“收拾的很好，很安全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奇来给檀溪送早餐。

他还记得小时候檀溪喜欢吃街口那家糖油饼，这么多年过去，店还开着，不过店主早就换人，味道大差不差，还是可以吃出那时候的味道。

檀溪边喝豆浆边吃糖油饼，记忆里的味道从大脑被唤醒，她惊喜的睁大眼睛，说她走的时候想再带点回去。

当然可以。

只不过糖油饼不能保存太久，放冰箱也最多两天了，而且口感没有刚出锅那么好。

檀溪只是想带点让沈应淮尝尝。

小时候他们喜欢一起在院子里捉迷藏，那是关于童年最深的记忆，檀溪那时耳朵还没有很好，小奇年纪更小，他也不懂，只知道很多次都走到姐姐身边了，她也没有发现。

后来他知道檀溪耳朵的事，遂对小时候不解的事恍然大悟。

在镇上待了两天，离开前，檀溪如愿买到了刚出锅的糖饼，她用食盒把它们装起来，并且留下了一幅她画的画在老房子。

这一趟短暂的行程让檀溪觉得身心舒畅。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再回去，也不愿意再回想以前的事，真正走过一趟才发现，往事也在治愈未来。

在高铁上，檀溪沉沉的睡了一觉。

这一趟她又做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模糊的画面开始在脑子里变得清晰，偶尔又远去，手机震动把她吵醒时，她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真的走了那么远。

接下来几天檀溪都格外嗜睡。

她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嗜睡的时候梦也变得很多，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醒来也是一个人，会很容易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好几次她醒来后，就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大脑的神思完全游离，很久很久后，她的思绪才会把她拉回来。

檀溪午睡起来后，去了一趟医院，回来一个人在书房画画，她最近在给一本小说画插画，在正式动笔之前，需要她花时间把这本小说看一遍。

院子里的阳光总是很好，她一个人待在书房，阳光从窗户的一角照射进来，手边手机在响动，好一会儿檀溪才反应过来，她转头去拿手机，按了接听。

她并没有注意看是谁打来的电话，十几秒后，她突然又把电话挂断。

檀溪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她懵懵的眨眼睛，片刻后连眼皮都动不了，她站起来，转身往书房外走。

她一出门看到大门开着，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袖扣解开挽至手肘，阳光下他手腕颜色莹润净白，正在和人通话。

他声音应该就是平常音量，从他嘴型中看出来，他说的不是中文，可能是英语或者意大利语。

檀溪穿着拖鞋小跑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伸手接她时，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把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耳廓仅隔着衬衫碰到他灼热的胸膛，温度密切传来，檀溪微颤抖的手才似乎能逐渐平静。

檀溪知道他现在可能是在谈工作，她一直特别懂事，沈应淮聊工作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多打扰他，更别提妨碍他。

她听话的一直知道怎么为别人着想。

可她现在抱得非常紧，紧到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接触还不够，她需要更亲密的，更加实在的安抚，不然她在这一刻她的心真的在悬崖上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