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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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之压抑的情绪涌上来。
他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原地站了许久,才克制地道:“她是我妻子,方才产生了一点误会。”
茶坊东家比他矮上一个头,见他眼眶发红,十分可怖。
他四下看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官人莫急,小娘子应当是跟着您来的,您落座不久,她就坐你们隔壁。她走后不久,您也离开了。”
谢衡之回忆霍娇留下的字条,猜测她只是误会了他的那句“尚未婚配”,心里不快了。
不是因为知道他冒名顶替与她成亲,要和他一刀两断。
他心里好受了些,当务之急,是要寻到人在何处,再作解释。
出了茶坊,路过糕点铺子,东家手边依旧放着一包扎好的绿豆糕。
谢衡之垂眸看了一眼,翻身上马离开。
外城西边一户宅院正在用晚膳,小四合院门被敲的大震。
婢女去开门,外面站的是黑着脸的谢衡之,他道:“刘雪淮呢,急事找他。”
刘雪淮正在院子里吃饭,捧着豆芽夹麻饼就出来了:“慕瓴吗?什么急事。”
谢衡之使了眼色,随他进了卧房,才道:“内子赌气,离家出走了。”
刘雪淮大惊:“怎么回事啊,你做什么惹人生气了?”
谢衡之不想说:“别废话,城门几时关的?”
刘雪淮道:“各门有先后,大约从申时三刻开始,最晚的是通济门,那边有几艘船正要下运河,估摸着全关完,要酉时了。”
城门一封,进出便需要文碟,霍娇自然没这东西,大概率出不了城。
刘雪淮也是这个意思:“这样,我先画幅画像,我拿去给大家看看,汴梁就这么大,能找着。”
他嘟囔:“早说让你带出来看看,偏要金屋藏娇,好了吧,谁都没见过。”
谢衡之烦躁道:“画什么画像,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她还怎么做人?她走的时候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又高又瘦,长得特别好看,人堆里一看就知道是她。”
刘雪淮刚要铺开纸,画人像。听他一说顿时无语:“有那么夸张吗?”
谢衡之斩钉截铁:“有。”
再说霍娇揣着钱到了通济门,打算水路回家,傻眼了。
码头边围着一大圈皇城司的人,督促着最后一搜民船上路,说是等这艘船走,就要关城门了。
汴梁向来是要后半夜才关城门的,霍娇打听道:“今天怎么这么早,那明日几时开?”
守卫不理他,船夫小声道:“娘子,听说后几日都不开城门,你若是想出城,只能从戴楼门走,那边严进严出,需要官府给的文碟。”
霍娇想起先前,几个人同谢衡之打招呼行色匆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挺像那么回事。
有人着急出城,给船夫塞了银子,小声恳求:“兄弟,我家老母亲在隔壁郑县,身患重病,还请帮忙想想办法。”
霍娇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会儿严进宽出,上船的人并未收到太多盘查。
她也凑过去道:“小哥,出城怎么算?”
那船夫同东家交头接耳了一番,低声道:“现在至多还能带两三个人,一个人……”
他食指打了个对叉:“十两银子。”
霍娇难以置信:“多少?!”
十两银子?她得卖多少本书才能赚回来啊,抢钱呢。
她又没有重病的老母亲等着探望,晚几天走不会怎么样,当留下玩玩了。
想通了,她还怕船夫怪他问价不买,赶紧溜走了。
一通折腾回到城内,夜幕已然四合,霍娇想着既然留在汴梁,那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譬如,看看盛京的书坊都是如何经营的,也算不虚此行了。
霍娇说走就走,直接去了书坊街。
由于大部分时候,谢衡之完工还算准时,晚膳都是在家里吃,霍娇还没怎么夜里来这儿逛过。
她家的书坊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毕竟晚上点灯也是要成本的。
这边大不同,天色黑下来,书坊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走近一家铺子,随意翻开两本梵夹装的佛经,本本字迹清晰,装帧精美。
伙计看她过来,招呼道:“娘子买佛经?”
霍娇不打算买,推回去道:“随便看看。”
伙计以为她嫌贵,又找了本装帧粗糙些的:“这个便宜,内容是一样的。”
霍娇打开看,便宜在纸张上,用墨依然很好,甚至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时候有别的客人来了,伙计走开时,霍娇看见这铺子门边立着一张手写的招子,上书“招刻工”三个大字。下面还细致写着要求。
霍娇读了几遍,觉得自己也符合要求,等伙计招呼完了买家,她便问:“你们招刻工师傅吗?我想试试。”
伙计张了张嘴,刻工算个辛苦活,男人做的多,鲜有女刻工。但他看霍娇眼神坚定,还是说:“娘子可是认真的,我喊我们老板娘来。”
不一会儿老板娘来了,名唤荣二娘,她上下打量正在欣赏话本的霍娇,问:“是娘子要做刻工?”
霍娇笑道:“是呀。”
荣二娘道:“以前做过?”
霍娇道:“做过,我是熟手了。”
荣二娘又问:“你这样的年纪,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讨生活,可是遇到难处?”
见霍娇不太想说,她道:“没别的意思,怕你做不久,换人又是麻烦事。”
霍娇也不确定能做多久,她只是心血来潮,想学习一下,因此也没给她保证。她实话实说:“我和前夫和离,现在一个人,想找份活干干。”
荣二娘是个心软的人,见她貌美而朴素,口音又是外地的,以为是遭歹人抛弃,便问她:“今晚有地方住吗?”
霍娇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没有,不过这里找个客栈住应该不难。”
荣二娘想了想,道:“住我店里吧,明天一早还有两个师傅要来试工,我要看看谁更合适些。”
霍娇正巧好奇,便感激道:“多谢容二娘收留。”
她跟着容二娘进了书房后院,见格局与自家的书坊大差不差。
院子里立着正在晾晒的木版和清洗干净的工具,主房摆着一排排木桌,当是用来手抄和写工门。东厢的架子上满是木板,一旁是刻到一半的木版。西厢则是印房,师傅们都熄灯收工了。
看来东家不算苛待。
休息的地方在后院,不算大,是男女各一间的大通铺,一个婆子正在打扫。
师傅大多是男子,因此女眷的卧房里只住着一个婢女和婆子,地方很宽敞。
婢女萱儿见来了位年纪相仿的娘子,放下正在叠的衣裳走过来:“二娘子,怎么带了位天仙似的姊姊来?”
荣二娘道:“霍娘子是刻工师傅,今晚暂时住在此处。”
萱儿见她空着手,从斗柜里翻出来干净的手巾,又找了皂角给她:“要冲凉在耳房,霍娘子先凑合用吧。”
霍娇受宠若惊:“谢谢。”
她去一旁的耳房,打了温水洗澡,听见荣二娘同萱儿聊起生意事:“抄经的事儿,咱们应当是接不了,唉。”
萱儿道:“抄经向来是寺院垄断了,我们卖一卖散经,也不是大头,娘子莫要烦心了。”
荣二娘道:“倒也不是钱的事,好容易有个结交的机会。”
二人说话间,霍娇洗完出来,她们便换了话头。
萱儿道:“霍娘子听口音是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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