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苏秘书在电话中向李景麟汇报曾闰霞的相关情况:“医疗团队确实已经尽力,所有设备、药物都准备充分,但这个病的急性发作来势凶猛……”她详细讲叙了发病及救治的过程,踌躇片刻,还是省略了最后隔着窗看到的情景。
话筒里有片刻的沉寂,“他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当时就昏死过去,现在还在输液留观。”她尽量客观的描述事实,以打消李景麟想要飞过来的念头,“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接受这件事情。”
“后事准备怎么处理?”
“逝者的遗愿是回老家,闰成应该会遵照她的想法。我会安排在当地进行火化,之后订头等舱送闰成先回金城再回富州。”骨灰盒上私人飞机显然不合适,生意场上的人都很信奉风水。
李景麟却没这么多避讳,“不必了,报计划直接送他回金城,”他叮嘱苏秘书,“苏茜,这个事情你亲自去处理。如果闰成不反对,丧事尽量办得隆重体面些,以小霞的名义给她的母校捐一笔款。你多宽慰一下他,务必平安的送他回去,再平安的带他回来。”
李景麟对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还是抱有几分遗憾的,他对那个乖巧的少女也有几分怜惜,但曾闰霞的病症摆在那里,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不算特别突兀。
而他显然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对他和曾闰成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
“是。”电话里是无法解释和劝说的,苏秘书只能先接下这个任务。
等曾闰成捧着骨灰盒踏上回金城的飞机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江永安在参加完追悼会后踏上了回程,他的假期已经超支。
傅廷恩却一直陪伴在曾闰成身侧,他写了数封邮件给导师说明情况,不惜挂科,也要和曾闰成一起送曾闰霞回家。
而且他们执意不肯坐李景麟的专机,苏秘书只能劝他:“闰成,欲速则不达。”
他懂她的意思,视线看向手中的方盒,淡声道,“这是我唯一的桎梏。”
“是吗?”苏秘书看一眼一旁的傅廷恩。
傅廷恩的怒气沸腾而起,似乎要上前跟她掰扯一番。
曾闰成阻止了他,“这事与她无关。”他其实明白她的多番回护,并不愿意跟她起冲突,“苏秘书,我办完小霞的后事会亲自去给李总一个交待。但是现在,”他目光落下,“请你让我们自己去处理吧。”
苏秘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李芷玉回去复命。
李芷玉弄不懂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一路追着她问,“闰成哥为什么不肯坐李叔叔的飞机?他为什么跟廷恩哥一起走了?他不回李叔叔那里吗?”
李景麟和王芝芙的关系在李氏家族内部并不是秘密,而且李芷玉私心里觉得曾闰成和李叔叔是很相配的。
苏秘书只好教导她:“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的那样子,很多相配的人可能并不相爱。”
李芷玉一脸懵懂,她还没有遭遇过爱情。她只对曾闰霞的离去感到惋惜,她看着傅廷恩将曾闰霞抱在怀里痛哭,不由心酸的想到,如果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过,即使有一天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觉得遗憾吧。
曾闰成带着傅廷恩,先从克利夫兰到纽约,再从纽约飞到金城,然后从金城飞回富州。这个城市名富,实则很穷。
他们坐了大半天的大巴车穿越富川边界,再转中巴五个小时翻过大梁山区,最后在镇上租了一辆三轮摩的,三个小时的晃悠之后,终于回到了生养他的小山村。
这一路的艰辛,曾闰成没有提前给傅廷恩打预防针,沿途也没有给他介绍风景,两个人甚至没怎么交流,他只是带着他,随着车辆的颠簸,穿过那一重重的山峦,翻过一个个陡坡。两人在静默中相互依偎。
日暮时分,两个身影站到了一座三间土坯房的小院落门外,隔着稀疏的栅栏,破败的小院里杂草丛生,十来只鸡鸭在其中飞窜,陌生人的到来让它们四散奔逃。
听到动静,隔壁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终于认出来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哟,闰成,你怎么回来了?”
她用系着的围裙擦了擦手,看着院落里的鸡鸭,有些讪讪的,“这不是看你们院里空着吗,估摸着也不会回来住了,家里鸡鸭太多养不下……”
傅廷恩要开口,曾闰成制止了他,他点点头,“曾婶,这趟确实是最后一次回来了,以后这院子就给你们了。但是这两天我还要住一下,麻烦你帮忙清理一下。”
他们这个小山村叫曾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姓曾。五百年前是一家,远亲近邻,平日相处也算和睦。
曾婶听他这么说,便喊出自家男人,赶走鸡鸭,又挥舞着大竹扫帚清扫院里和台阶上的污秽。
曾闰成带着傅廷恩退到院落外面的一株桃树边,正是三四月桃花盛开的季节,他伸手从树干上掰了一块桃油递给傅廷恩,“这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傅廷恩接过去尝了尝,滋味寡淡,但透着点清香。
曾闰成给了曾婶的小孩一个红包,晚餐在曾家受到了贵客般的招待,但也仅是一碗咸肉一条鲜鱼,一锅土豆,地里的几样新鲜蔬菜。
吃完饭,已是暮色四起,曾闰成领着傅廷恩屋前山后的转悠了一下。他们顺着小山路走过几块梯田,极小的一溜,“这都是我们家的地,枯水的季节要从河里挑水灌溉,我试过挖沟渠引水,地势高了,引不上来。”
他们顺着山路辗转一二里地,才走到挑水的小河边。此时是丰水季节,河流奔腾不息,河面不宽但水深不能见底。
“暑假的时候,我经常带小霞在这河里抓鱼,用竹篾片挡着,运气好可以抓一小背篓。有次光顾着鱼,小霞被水冲出去好远,她那时只有三四岁,我跟着跑到下游才把她捞上来,回家让婆婆揍了一顿。”曾闰成想了一下,“她好像就打过我那么一次。”
山路狭窄,他俩一前一后,月色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小院落早就断了水电,曾婶点了半截蜡烛,又提了桶水帮他们擦拭了一下厢房的床架,曾闰成从樟木箱子里抱出几床旧被褥,两个枕头,都散发着樟脑丸的气味,两个人一块收拾整理了。
曾闰成又从屋后的井里车上一桶水,傅廷恩接过去,两个人用微凉的井水洗漱了一下,并排躺到那张旧木架床上。
蜡烛跳动着微弱的光芒,曾闰成干脆吹熄了,任无边的夜色流淌进厢房,一同流淌进来的还有无边回忆。
“我婆婆其实是很爱干净的人,这三间小土房总被她收拾得很齐整,廊下挂着成串的玉米稞子,屋角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鸡鸭都养在屋后,院子里种了几株芭蕉花……”
傅廷恩知道曾闰成其实只想诉说一番,他安静的倾听着,间或的“嗯”一声,不知不觉间夜色深浓,他们逐渐进入梦乡里,三月末的山村夜晚犹有凉意,原本两人并排而卧,迷梦里都向着温暖的源泉靠近。
第二天清早,傅廷恩被一阵蝉鸣鸟叫声惊醒,手臂微微的酸麻,一低头,曾闰成就睡在他的臂弯里,他紧紧的贴着他,一只手还搁在他的腰际,是信赖和寻求保护的姿势。
柔软的发丝轻触他的下巴,他微微转目便能看见他白净的面庞和纤长的眼睫,眼下略有乌青,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鼻息微微,好梦沉沉。
傅廷恩将他搂紧了,此刻毫无绮思遐想,只有温情满满的充斥在胸腔之间。
屋外清风阵阵,隔着窗棂可见蓝天白云。屋内馨香满怀,柔情缱绻,“闰成,我爱你。”傅廷恩低低的自语似的,他没有想让曾闰成听见,只是此刻的满足令他情不自禁的直抒胸臆。
曾闰成却睁开了眼睛,他往傅廷恩的怀里缩了缩,放在他腰际的手紧了紧,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曾叔和几个村人的帮助下,曾闰霞的骨灰入土为安。曾闰成背着人,将那两块平安扣放入了骨灰盒中,又付了一笔钱,按村里的习俗办了一场小小的法事。
他在飞舞的纸钱和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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