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熬过去,春天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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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云昭很清楚,对付这些人是不能服软的。
你越软弱,他们越肆无忌惮,反而你强硬起来,他们便会举步不前。
崔云昭忽然拿出霍檀来说事,胆子略小些的亡命徒就又被她吓唬住了。
刘十八面容很阴沉。
他发现这位崔娘子口才了得,若是让她这么说下去,那些孬货肯定不敢得罪霍檀,这买卖还如何做了?
他已经得罪了崔云昭,现在要走也晚了,还不如做票大的。
于是,他不给崔云昭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挥舞着手里的长棍上前,劈头盖脸就冲着孙掌柜砸来。
“别听她说,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们以为霍九那厮会饶了你们?”
那几个亡命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横了心,一个个狠狠扑上前来,同那几名短工打了起来。
粥棚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粥棚外面的流民们吓得不轻,立即四散逃走,都不敢上前。
厨娘们惊叫着往边上躲,夏妈妈咬着牙死死抱着崔云昭,而崔云昭自己则炯炯有神看着前方,手里的长勺不停挥舞,用以抵挡那些袭击而来的长棍。
她不是不害怕,可她不能害怕。
不过喘息之间,他们这一行人就败下阵来。
亡命徒到底是亡命徒,他们根本不管旁人死活,动作狠辣迅速,不多时,就把几个短工打倒在地。
此刻,只剩下受了伤的孙掌柜还站在崔云昭身前。
崔云昭的发髻乱了,手上也被打红,她却依旧面无惧色,挺胸抬头看着刘十八。
刘十八眼睛里燃烧起恶毒光。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崔云昭,笑得恶心至极。
“那娘们我早就玩腻了,倒是不知道崔氏千金是什么滋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笑着往前走,似乎胜券在握。
摇摇欲坠的孙掌柜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崔云昭的手悄悄摸上了头上的发簪,把它捏在了手中。
刘十八看着眼前肌肤赛雪的美人,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崔云昭看起来面不改色,却到底往后退了半步。
巡防军怎么还没来?霍檀怎么还没到?
她手心都是冷汗,只能死死抓着那尖锐的发簪,准备随时给对方还击。
刘十八还在往前逼近。
“美人,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男……”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大声痛呼,下一刻,一道血雾划破雾蒙蒙的天,刘十八忽然大喊着倒在了地上。“啊!我的腿,我的腿。”
崔云昭才看到,一把熟悉的唐刀狠狠刺中了刘十八的他大腿,穿透了他的皮肉。
刘十八倒在地上,痛得根本起不来身。
崔云昭终于松了口气。
霍檀到了。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湿漉漉冰冷冷贴在脊背上。
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刘十八忽然倒地,那些亡命徒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紧接着,他们面色一变,当即就想要四处逃窜而去。
就在此刻,一道怒喝声划破长空而来。
“谁人敢动!”
紧接着,崔云昭就看到霍檀骑着他的枣红马,从人群让开的缝隙里奔驰而来。
他身上穿着青色军服,外罩盔甲,手里的唐刀不见,换成了另一把崔云昭没见过的长刀。
四目相对,崔云昭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和关心。
这一刻,崔云昭彻底放松了下来。
霍檀一路疾驰而来,策马技艺一流,即便在密集的人群里,也能来去自如,踏出一条大路。
在他身后,数十名长行整齐列队,马蹄声响,气势浩大。
只一个瞬间,霍檀就出现在了粥棚前。
他轻轻一勒缰绳,枣红马立即嘶鸣一声,训练有素地停在了粥棚之前。
霍檀飞身而下,脚步轻点,在桌上一跃而起,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崔云昭身前。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霍檀没有问崔云昭如何,倒是冲她点了点头。
我来了,你放心。
他的眼眸里,只有这个六个字。
霍檀一到,在场形势立即逆转。
跟随而来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把那些**的亡命徒全部压在了地上。
流民们不约而同往后退散,他们瑟缩着,小心翼翼看着这群高大的士兵们。
霍檀垂眸看着在地上翻滚嚎叫的刘十八,他微微弯下腰,伸出手,直截了当从他腿上抽出了自己的唐刀。
“啊!”刘十八疼得惨叫出声。
唐刀上有着淋漓的鲜血,霍檀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崔云昭看了他一眼,解下腰上的围裙,递给了霍檀。
霍檀便慢条斯理擦拭唐刀上的血迹。
“叫什么名字?”
霍檀的声音淡淡的,却比冬日的风雪还要扎人。
刘十八抱着头,一面喊痛,一面佯装聋了。
崔云昭低声道:“有人唤他刘十八。”
霍檀便对她点点头,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人却没有惊惧神色,这才放心。
他回过头,继续看着刘十八。
“刘十八,你当街斗殴,伤害官家千金,军使娘子,按《周刑统》,当杖三十,流放边关。”
这个刑罚已经相当严苛了。
但霍檀说到这里,却依旧有些不满,他不再去看在地上扭曲得如同一条死狗的刘十八,抬眸往四周看去。
“若是有人检举刘十八其他罪证,证据确凿,可一并审理,”霍檀知道这些流民胆子小,不敢惹事,便继续道,“博陵军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些匪徒。”
他指了指地上那一群亡命徒,朗声道:“会一并发配边关。”
发配边关九死无回,能不死在路上的都是少数。
霍檀这一次显然是真的动了怒,觉得发配还不过瘾,这是想要刘**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最终无
人敢上前。
他们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怕得罪其他隐藏在流民中的亡命徒,没人敢检举他人。
粥棚之前,瞬间安静得吓人。
霍檀蹙了蹙眉头,脸色也阴沉下来,显得很是凌厉凶狠。
一股巨大的怒火在他心中怒吼,他还能维持住军使的体面和责任,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若有人愿意检举,赏银十两,予博陵户籍。”
霍檀再度开口。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流民中炸开。
看起来,这一次大家都很心动。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嗓音响起。
“我检举。”
崔云昭呼吸一窒,忽然想起最开始被刘十八丢在粥棚前的病弱女子。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迅速拍了一下霍檀,就往粥棚外跑去。
霍檀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崔云昭已经绕过前面的长桌,弯腰扶起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崔云昭见她满脸是血,气若游丝,已经没有任何精气神了。
她心中一痛,低声道:“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城治病。?()???.の.の?”
女子却轻轻握了一下崔云昭的手。
她的手很凉,冰冷冷的,指腹的茧子很扎人。
但她还是努力给了崔云昭一个染血的笑。
她轻咳一声,小声说:“崔娘子,扶我起来。”
崔云昭丝毫不嫌弃她这一身脏污,努力扶着她站起身来。
她自己并不高大健硕,可这女子却骨瘦如柴,单薄的如同一张纸笺,轻飘飘靠在她身上。
因为这个动作,女子又喘了口气。
她努力咽下口中的血,费力地道:“我是,我是刘十八的妻子。”
她说一句,喘一句,看起来已经是**之末了。
“刘十八,乃,乃博陵人士,他……”
女子磕磕巴巴说到这里,躺在地上的刘十八就怒斥一声:“臭娘们,你……”
闭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另一声惨叫从刘十八口中呼喊而出。
崔云昭没有去看刘十八的惨状,她全副心神都在女子身上,只听得霍檀冷冷道:“闭嘴。”
女子忽然笑了一下。
她脸上都是血污,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长相,但此刻,崔云昭却觉得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没有了男人的压迫,没有了丈夫的打骂,即便已经是**之末,她也是开心的。
况且,最被男人瞧不起的她,现在可以送他下地狱。
女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了一会儿,被崔云昭轻轻拍了拍后背,才定了定心神。
“刘十八,乃博陵人士,原为军户,后随队调去武平,”女子喘了口气,一字一顿道,“跟随逆贼屠戮百姓。”
屠戮百姓四个字说出口,流民们哗然出声。
“杀了他!”
“杀了他!”
女子依旧笑着,眼睛里却慢慢
流出血泪:“后武平李逆战败?()???♀?♀??,
他混入流民之中,
随众人回到博陵。”
“他们都是逃兵和逆贼!”
她的声音很弱。
继而又努力的喊了一句:“他们都是逃兵和逆贼!”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砸在了那些亡命徒的头上。
这一声声,
一句句,都是他们的恶行,也是他们斩头刀。
“啊!啊!”
刘十八被控制着,只能努力发出嘶吼声。
女
子看着那些人哀嚎怒骂,忽然大笑起来。
血水顺着她的口唇奔涌而出,她却毫不在乎。
“刘十八,你也有今天!”
“你打我的时候,想把我卖了换钱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永远打不过你?”
“我一直活着,活着,挨打了也忍着,就是为了今天。”
“刘十八,我要送你下地府。”
随着女子一声声带着血泪的嘶吼声,她浑身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崔云昭怀里。
所有的话都说完,所有的苦都骂出,虽有的恨都归还。
女子躺在崔云昭怀里,冲她安静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天。
今天的晴日真好看呐。
崔云昭下意识喊人:“来人,叫马车,叫马车。”
她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性命攸关时,她都临危不惧,而现在,她却已经泪流满面。
崔云昭眼泪滂沱,泪如雨下。
她紧紧握着女子的手,哑着嗓子同她道:“熬过去,春天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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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女子的口供,要给刘**人定罪就简单多了。
在大周之前,刑统中多不允夫妻父子家族中相告,卑不告尊是一贯以来的传统,不过《周刑统》对此作了改进和补充,牵扯谋逆、**等大罪,是可告的。
霍檀眯了眯眼睛,他垂眸看了一眼如同死狗一般的刘十八,淡淡笑了一下。
“来人,带走,之后我会禀明将军,给其定罪。”
霍檀吩咐完,抬眸看向崔云昭。
两个人隔着粥棚的桌子,四目相对,不过匆匆一眼,却是心有灵犀。
霍檀道:“你陪伤者回城,这里有我。”
崔云昭便点头,道:“有劳郎君了。”
两个人虽是新婚,却有一种经年夫妻才有的默契,有些话不必多说,彼此也能明了。
很快,马车就来了。
崔云昭让受了伤的几人都上了马车,自己也领着夏妈妈和桃绯上去,然后便往城内赶。
霍檀派了一队城防军护送,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刻就到了青浦路药局。
城防军中正好有个熟人,就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谭齐丘,他十分机灵,不用崔云昭吩咐,就立即进药局喊大夫。
一通忙活下来,等大夫们给伤员都看了病,崔云昭才来到那女子身边。
几名短工中只有两人受了伤,剩下两人还在粥棚帮忙,孙掌柜和王虎子都是外伤,已经有大夫给他们上了
金疮药,王虎子年轻,倒是没有受内伤。
唯一病情严重的就是这名女子。
她吐了很多血,又浑身是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给她治伤的恰好就是程三姑娘。
程三姑娘人虽年轻,医术却很了得,她一看女子的模样立即给她上了保命的程氏金针。
一刻过后,女子不再吐血,人也看上去没那么痛苦了。
等她平静下来,程三姑娘立即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一边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女子身上的伤口很多,尤其是许多伤痕还没痊愈,新的伤痕就又叠了上来,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
天寒地冻的,她手指和脚趾都是冻疮,若是再不治疗,可能很快就要溃烂了。
女子半梦半醒,却很能忍耐,崔云昭看程三姑娘给她治伤,把伤口的溃烂的肉切去,她都没有喊疼或者挣扎。
或许,对于她来说,这点疼不算什么。
倒是崔云昭和桃绯看得很揪心,难受得不行。
夏妈妈跟谭齐丘一起给其他伤员们配药,给了丰厚的补偿,又吩咐马车先把孙掌柜和王虎子等人送回去,等他们回到青浦路药局,程三姑娘才擦着额头叹气。
“她受的伤很重,万幸没有大碍,好好养上月余,就能慢慢好起来。”
崔云昭问:“可她方才吐了好多血,这又是为何?”
程三姑娘又叹气。
即便是医者,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替女子难受。
“她之前饿了好几日,本就是**之末,又被人灌了热粥米,肠胃受不了,这才吐血,不过没有伤及根本,而已并非**受伤,还是一个字,养。”
“她这一年都挨打受饿,能扛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_[(.)]▋▆▋♀?♀?▋”
程三姑娘都感觉不可思议,“真的是太坚韧了。”
他们说着话,夏妈妈和谭齐丘回来了。
谭齐丘一进来,就直勾勾盯着病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了。
崔云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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