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六十二
夜里款冬又去探望了小满,她这会儿看着倒是比昨天还要精神些。府里的大夫在晌午时候还来替她把过脉,只说照这样下去的话她的身子很快就能见好,临走时还不忘问上一句她吃的可也是离娘子开的药。
大家都只当是解离写的药方子着实同他人所说般见效快。
款冬来的时候,孙嬷嬷正坐在小满的床边,模样小心地替她吹凉了调羹里的汤:“来小满,再喝一口。”
小满望着伸到面前汤匙,苦笑地摇了摇头:“娘,我是真喝不下了。”
“听话,这可是娘亲手给你炖的鸡汤,你要是不喝,身子又怎么会好呢?”孙嬷嬷将手上的汤匙又往前送了送,“乖啊,娘跟你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口了。”
她从端着这碗汤进屋到现在,都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回的“最后一口”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的确是孙嬷嬷的一番心意,她只能苦笑着张嘴,将那所谓的“最后一口”给咽进肚里。
孙嬷嬷还想继续哄着她喝,好在小满眼尖,很快就注意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款冬。她顿时眼睛一亮,好似等到了救星般地与款冬打着招呼:“款冬你来啦。”
孙嬷嬷听到款冬的名字,连忙将手里的碗勺放在一边,她站起身,走上前来拉过款冬的手,刚想说些什么,泪珠子却比将要出口的话语先一步落了下来。
她直翻来覆去地说着谢谢,膝盖一弯就要朝着款冬跪了下去。
款冬急忙将她的身子托住:“孙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孙嬷嬷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她执意要以跪下磕头表达自己的谢意,这对于她来说是,最能直观体现自己现在的感激是出自真情实意的方式。
好在小满在旁边替款冬解了围:“娘,你这么做不是要折她寿吗?你年纪可比她——”
她话都没说完,孙嬷嬷便急急地起身,朝着小满不住地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款冬她以后合该是要长命百岁才对。”
“是是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小满的话里满是无奈的笑意,趁着孙嬷嬷不注意,她飞快地朝着款冬吐了吐舌头。
款冬仔细地打量着小满,她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虽然现在只能堪堪坐在床榻上,但显然已恢复了往日里的生龙活虎。款冬蓦地想起昨天解离临走时对自己提起小满伤势时的表情,当时她师姐的表情是那样的不满:“什么怎么样了?毕竟人家的北越大夫妙手回春,她现在只要好好吃药,以后就一点事儿没有。”
她的师姐,每次只要一接触到“北越”二字,样子活生生地就好像是褪去伪装的刺猬,就连说话都好像是松萝那般带着刺。
款冬犹豫着,终究还是将刚才吃过饭后,方明游对她的吩咐传达到了小满跟前:
“他们决定后天就升堂公审佟多福的这件案子,到时候官府的人会过来这儿来接你,不过你要是不想在公堂上露面的话,我会替你想个别的法子。”
正收拾着碗勺的孙嬷嬷手一抖,手里的瓷碗不小心滑落在地上摔裂成了几瓣,将那剩下的半碗鸡汤尽数都贡献给了地面。
她慌忙地蹲下身捡起面前的瓷片,样子有些魂不守舍。
孙小满听见款冬的话时神色也是一怔,就在款冬以为她是不愿意将自己遭遇的这一切都袒露于人前时,小满却朝着她扬起了一个极为坚强的笑脸,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望着款冬眼神坚定道:“我要去,我要亲眼看着这个杀了我爹的凶手,亲眼看着他最后究竟是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小满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孙嬷嬷那一声短促地尖叫。她正蹲在地上,用左手包裹着着右手的食指。现下她的眉头紧皱,而在她面前的那块碎瓷片上,除了残留的那星点鸡汤的油污外,边上还沾染上了一小点殷红的血迹。
见这会儿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孙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将自己那根被握着的手指向上举了举,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刚刚不小心划了一下,你们继续说。”
“娘你小心些。”孙小满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直到她看着孙嬷嬷的身影被门口吞噬后,她这才悠悠地叹了气道:“我娘她这是不忍心呢。”
“不忍心?”款冬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小满点了点头。
“毕竟他是我娘一手带大的,他两相处的时日加起来,比我娘跟我待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她眉眼沉静,周身上下弥漫起了一种悲哀的孤寂。她叹气道:“但是我娘太傻了,那人都想着要她的命了,她都还能在这里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反而不去试着考虑一下自个儿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起码她还有你陪在身边。”款冬近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然而她发现小满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安慰而感动轻松,她眉目里的哀伤变得厚重,用一种近乎是恳求的语气,同款冬打着商量:“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要是日后再出了什么事儿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娘?”
“不能。”
她拒绝地太过果断,导致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极为自然地“啊”了一声。
“我说我不能帮你照顾你娘。”
她以为小满是没听明白,还特意在原本简言意骇的回答上多添了几个字。
款冬仅凭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能令小满那些悲伤的情绪顿时找到了缺口,所有的酸楚顷刻间溜得无影无踪,这也使得她难免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不能?”
款冬回答得理所当然:“你能出什么事儿啊?该出事儿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况且你刚刚也说了,我们大家都要长命百岁的,结果你娘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在这里跟我安排起了你的身后事,我要是能答应你就怪了。”
“那我都说了是万一嘛。”小满极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没有这么多万一。”款冬斩钉截铁道,“我们是要长命百岁的。”
窗外的月亮挂在了树梢上,在听完了这边的对话后,又忙不迭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的韦府之中。
韦照自汴梁河断手案发生后便没回过两次家,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这个案子当中,累得都快要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尤其是当方明游带人抓了佟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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