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舒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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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千和父母死得惨烈且骇人,那火让他们一张好皮都没留下,彼时幼小的千和自然连看上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宫中听说之后,派来法师日夜超度,又下令不将宋毓明与喻梦溪的遗骨运回瑜泉家族墓地,而是葬于金都郊外的皇家寺院化常寺中,能够日夜受佛法香火熏陶,得以浇平业火,抚慰亡魂。
将朝中大臣及其亲眷遗体葬在皇家寺院,千和父母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当时这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能当上京官儿的,都是聪明人。大家很快发觉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与其和这个死人计较皇上的宠幸,不如让皇上明白自己也是这个死人异父异母的知己好友,每日那是恨不得现在就能陪着这个死人下去——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现在辩经也是惹得皇上不痛快,不如好言好语哄着皇上,投其所好,做一个活人的知己。
所以在头几年,千和父母坟前的香火还是非常鼎盛的,像是母亲冥诞这样的大日子,连不染世俗的佛门子弟都开始张罗着专办法场。只是时间总是残酷且仁慈,十四年前的往事早被人遗忘,现在父母的墓前门可罗雀,甚至有些达官显贵来上香还要绕着走,觉得在这种地方碰上个坟头,真是晦气。
这位宋毓明宋大人,死了这些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来祭拜,问便是宋琦明宋大人,任职户部,事务繁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得暂且抛弃小家,宁愿不孝不悌,也不使百姓家国大事耽误分毫。每年只一个闺女来看看他,他们还瞎凑什么热闹。
这倒是利好了宋千和,一切的喧嚣平息后,终于能去去清静且安生的,陪陪父亲母亲。
只是,她在心中默默向父母赎罪,此次是个例外。
宋千和的要求经一心报告打上去后,宋琦明倒是没向她表示什么,点点头几句客套话便允了。千和乘胜追击,又请示宋琦明叫吴翎跟着——问,便是楚娴刚刚退婚,作为族中不嫁的贞孝之女,更要谨言慎行,又恐私自带着下人进去,对皇家寺院,父母灵柩不敬,特来请示叔父。
本质她对吴翎一句话的事儿,被她这一番又是请示又是报告的折腾——她才不要去找吴翎说那一句话。第一,最近他的异常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第二,吴翎就是要跟着自己去祭母。所以她偏偏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叔父去与他沟通。
因此,在六月二十五那个凉爽的夏日清晨,宋府大管家吴翎站在列好队的马车前头,却迟迟等不来大小姐。索性他并不急躁,表情一直淡定且柔和,像是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不化冰雕。
朝南的户门,待到影子开始缓慢朝向东北,宋千和才姗姗来迟,她今日的打扮庄重且肃静,面上也是吴翎般看不出任何过多的神色。她轻轻朝着吴管家点了点头示意,并未多言道:“真是叫吴大管家久等了,启程吧。”
按照礼数,他得恭恭敬敬答复回去:“大小姐真是折煞在下了。”
这对话,符合流程,遵循礼数,异常完美,却不是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的。
是不该出现在宋千和与吴翎之间,却只能出现在宋家大小姐和宋府大管家之间。
还算漫长的路程,吴翎一直坐在马车前头为宋千和驱车,二人却全程相顾无言。不像前几时吴翎为她驾车,宋千和叫着他,什么秦公子,吴公子,只当恍如隔世。
自己又不是故意不理他,自己只是在他身上的疑问还没有解答,自己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盟友,她得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那他呢?隔着绸布,宋千和想着前面的那个人,那他呢,他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也不和自己打招呼了?
罢了,千和忍不住恶狠狠揪了衣角,他不说更好,自己按照计划开口,省得照顾他。
路途漫长,可若在路途中有了所思所想,再长的路那也都是有着乐子,便不漫长了,这化常寺庭院宽阔,无数松柏遮天蔽日,将这处佛门隐与青翠深沉之间,猝然望之也是颇具千年古刹之神韵,且此处皇家专有,少有人来,没了人气儿,倒是更为高高远离俗世之外了。
化常寺中与千和熟识的一位小和尚接待了她,言道主持指导法事,竟是无暇陪宋大小姐了,实在罪过。又道自己前几日已在喻夫人坟前焚烧经书,安息亡魂。这小和尚是个厚道人,只是实在没什么权力,千和骨子里也不追求死后尊容,这些小小的举措在她看来已经够了——真正的死后尊容是什么,是漫长的祝祷,不灭的灯火,焚烧的佛经,是让一群别有用心之人在父母墓前惺惺作态只为得到圣上垂眼?
是让伤害了他们的凶手伏法,用他的血去血祭。
千和静静立于母亲坟茔之前,小和尚已经走开,宋府的普通奴仆也不敢跟上来,墓碑前视野开阔,漫长的石铺甬道两侧树木遮住升起的烈日,甬道另一侧,是候着她的吴翎。
千和此刻没跪,她手里捏着三炷香,一边看着线香燃成香灰又簌簌落下,一边看着墓碑上的大字。
已故女探花喻梦溪之墓
没有喻氏,没有宋夫人,这上面堂堂正正写了她母亲的名字,喻梦溪;堂堂正正的写了,母亲的成就,她的能力——本朝第一女探花。
此墓碑乃是宫中监制,在旧日也如将臣子葬于皇家之地般引发过不小的风波。女人之墓,墓志铭上写全名也就罢了,怎的,要写她的全名,还要写她是探花?实在倒反天罡,阴阳混乱!如今千和知道了母亲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便知这墓碑怕不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她将占满了视野的那苍劲的大字看了又看,眼见线香即将燃尽,她叹了口气,将香插在香炉上,跪下去,朝着母亲磕了三个头。
她直起身子,双腿却没起来,竟是突然笑了笑,那笑不是释然,反倒有十分的顽劣,和佛寺的气氛很是不打,像孩子恶作剧的笑:“母亲,生辰快乐。”
那笑凝在脸上约摸几息,然后便如水波消散于边际。宋千和面色又恢复如常,她站了起来,侧身悄悄道,像是引诱:“过来。”
甬道尽头的那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气息似乎是顿了顿,一瞬间的紊乱:“大小姐,这不合规矩。”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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