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失业者拯救计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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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虞看了倔强的柯尔特一眼，内心对此并不惊讶。

她摸了摸手里攥着的碳似的东西，缓缓道：“……克里斯夫人很着急。”

“你哥哥和妹妹也很担心你。”

花虞在这里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柯尔特果然也不出所料地抿了抿唇：“抱歉。”

她没有强硬要求少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不上课，是准备退学么？”

少女语气中带了些许的严肃。

而柯尔特垂下眼睛，并不搭话。

见状，花虞缓和了一下态度，温和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柯尔特，你现在能做的有限。”

“我想比起赚钱来说，你哥哥更希望你能顾好自己的学业。”

柯尔特闷声说：“我知道。”

“但我没办法自私到对家里的情况视而不见，”巫妖说话的时候带了点难过：“薇拉才八岁，就要一个人照顾自己，还主动要为哥哥做饭，而我却什么都不……”

“听着，柯尔特，”花虞略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你和你妹妹真的很像。”

“比起现在为莫克多做一些事情，”她说：“他更希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他操心。”

柯尔特没有说话。

花虞摊开手心，给他看里面薇拉塞过来的黑糊糊面包，柔声道：“走吧，跟我回克莱默，我不会告诉别人是在这里找到你的。”

柯尔特沉默很久，一旁一直不语的男人却在此时出声道：“等会给你结完今天的工资，你就回去。”

巫妖诧异地看向今天早上在众多应聘者中唯一选择雇佣他的农场主，对方没有看他，转身嘟囔了一句：“学生还是好好学习吧。”

柯尔特怔在了原地。

花虞对此展现出一种平静的态度，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示意巫妖少年出来。柯尔特犹豫一瞬，意识到自己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好摘下手套，推开草棚木门。

大胡子农场主给柯尔特结算工钱，花虞就陪他在外面等候，突然又冒出头来的想开系统围着她转了一圈，道：【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找他的。】

花虞看了看正在交谈的两人，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这很容易吧。】

【你说跟柯尔特家里有关，说明他是有意识逃离克莱默魔法学校。莫克又没了工作，他想要干什么显而易见。】

【魔法地图显示东莱集市是招聘者聚集最多的地方，我当然会先去那里找他的踪迹。】

想开撇了撇嘴：【我以为你会让他留在这里。】

花虞罕见冷着脸，反问道：【留在这里干什么？】

【学生们可以不计后果，只求眼下的机遇，但如果老师再不清楚利害，那么岂不是太失职了吗。】

想开系统第一次见自家宿主那么严肃，不由得心虚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小心道：【你怎么……那么激动……】

花虞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微微缓和了脸色，轻轻叹息道：【因为我也曾经是这样的想法。】

没有稳定的资助者，福利院资金不能算充足，院长奶奶经常为此长吁短叹，花虞高中就曾经逃过一次学，企图外出打工挽救濒临倒闭的福利院，却反倒使院长奶奶心急如焚，乃至住院。

花虞动了动唇：【他们现在能做什么呢。】

她好像也是在与自己对话：【让自己强大才能做更多的事情不是吗。】

想开系统难得没有回怼，只是默默飞到一旁，趴在篱笆上，干巴巴道：【你把柯尔特送回学校，这个任务就能结算了。】

花虞“嗯”了一声，她看着少年拎着钱袋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走吧。”

“我送你回学校。”

柯尔特没有说话。

尽管是偏远郊区，但马车依旧很多，花虞写了张牛皮纸，告知克里斯夫人已经找到人的事，随后在灯火上烧掉。

纸张化成一缕缕烟灰飘散到窗外，巫妖柯尔特的脸庞在光线下晦暗不明。

一片沉默中，一直不语的少年突然出声，压抑道：“花虞老师。”

“……能别告诉我哥哥吗。”

花虞抬起眼看他，少年瘦长的手指攥紧膝盖上的衣服布料，沉声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花灵看了他几秒，这才放轻了声音，温柔道：“……放心吧，我和克里斯夫人他们都没告诉莫克先生。”

柯尔特愣了愣，神色不明地点点头，又低声和她道谢。

马车在克莱默魔法学校门口停下，学校大门上方还是漂亮的彩虹，只不过天气阴沉，看起来灰暗不已。

巫妖的额发很长，略微低头就能遮住眼睛，他和花虞告别，转身之前却在花虞猝不及防时将一袋东西塞进了她手中。

柯尔特匆匆道：“请您帮我交给哥哥吧，就说是我的奖学金。”

花虞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少年却不容她反驳，直接快步走远了。

她只好咽下自己的安慰，让车夫回教师公寓。

天色已经很晚了，道路两旁没有路灯，一切都淹没在冷寂的无措茫然中，好像是许多惶惶不安在夜里膨胀，缄默着等待最后承受不了的时刻到来。

花虞叹了口气。

她垂下眼睛，听着想开系统在她旁边计算积分。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寻找消失的学生。】

【任务用时:一天。】

【奖励积分：二十积分】

【扣除积分:十积分】

【宿主所得积分:十积分；总积分：七十积分。】

花虞没有反应。

想开汇报完毕，又飞到座椅上看花虞淡淡的神色，问道：【宿主不高兴吗。】

花虞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跟系统说这些事情。

王国的动乱即将开始，上位者为权利、为各自封地居民的利益大打出手，可最终受害的却正是这些数量庞大的住民。

这场战争，无论哪方胜利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却要承担所有的代价与后果。

史书上不会记载姓名，历史的车轮会碾压过去，最终寥寥几笔，也是为这场战役确定一个结局。

她张了张口，又紧紧抿起唇，半晌才说话，也只能干涩道：“……想开。”

“如果一个王国需要学校学生去担心他家里的生活，没有办法专心学习。”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想开默默拍了拍花虞的肩膀，后者有些疲惫地倒在靠背上。

在这个时候，花虞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对谢莱尔强烈的思念——这种思念并不是想让对方帮她做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对方在，一定能够懂得自己在担忧什么，难过什么。

谢莱尔总是能了然她的所有，那双碧绿的眼睛总是无限包容和平缓，能够安抚她的焦躁不安。

可是谢莱尔现在并不在这里。

花虞手掩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如同一种下定决心，缓缓道:“……我得做些什么。”

想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马车一停下，自家宿主便豁然起身，付完车钱提着裙子快步下去。

想开：【？？？！！！】

它飞速跟过去。

花虞几步上楼，打开自己公寓的门，在已经到了深夜，空气都开始微微变得湿润的情况下，费力划着火柴，点燃了油灯。

她的睫毛很长，有时候眨眼，像是脆弱不堪的蝴蝶在蛛网里挣扎颤动，截住光线的部分在她眼底变成阴影。

其实花虞用不惯羽毛笔，但这时候艰涩的笔尖也不是值得注意的困难了。

她提笔在牛皮纸上写下很多，过了一会，移到前面修改几个字，或者大段大段全部划掉。

这份工作持续了很长时间，想开不敢吱声，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二天来临，花虞才停下笔。

此时那些牛皮纸上已经满满都是字迹，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想开这时才敢上去问她：【你在写什么。】

花虞把纸张摊开，让墨水自然晾干，声音因为一夜没睡有些轻微和沙哑，道：【给迪克斯校长的请求信。】

【我希望他能够支持我雇佣失业者开辟花田。】

想开系统不太明白，它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牛皮纸，不解道：【可是你跟洛娃建议了这件事，霍普家族并不看好——】

花虞平静吐出让系统目瞪口呆的话：【我没有把新型花精配方的全部秘密告诉她。】

她垂下眼睛，去看自己想出的规划，语气里带了点叹息：【明哲保身是精明商人的必修课，我并不能责怪他们。】

想开有些焦急道：【可是我们的任务就是降低霍普花精制作工厂的躁郁值——】

【不可能的。】花虞淡淡说，态度十分平缓：【昨天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片的缩影。】

【只解决霍普花精制作工厂的问题是远远不够的。】

她伸手，瘦而细长的白皙手指抓起已然干了墨迹的牛皮纸，在快要燃尽的油灯上点燃，看着火光越烧越大，在少女眼底燎起澄澄光亮。

想开系统有些呆滞住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花虞看起来挺有自己计划的样子，想开也并不是非常担心。

没曾想花灵捏了捏额角，直接道：【没想好。】

想开：【……】

【那你说的那么——】胸有成竹。

它有些难以置信。

花虞耸了耸肩，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人能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但不开始就永远不会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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