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杨过离开嘉兴，往西北方向而去，他一时慢慢悠悠地骑着，一时策马狂奔。他觉得只有把自己累死，才能不去思念郭芙。

他怨老天爷作祟，为什么在他得到了渴求多年的郭芙的爱时，却又让他知道了真正的身世。

那天晚上，杨过枯坐了一整晚，心中万般不舍，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他要走。在他心中，郭芙那样好，自当有世上最好的男儿相配，怎可配一个认贼作父之人的儿子？若是日后江湖中人轻视她，嘲笑她，芙妹如何受得住，他又该如何自处？纵是他把所有看笑话的人杀了，也无济于事。

杨过浑浑噩噩，厌憎尘世，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只是在山野间乱走。他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反正日子也没了盼头。不出几日，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衣服也被荆棘树枝刮烂，浑像个野人。

杨过行至一个小村落，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声，他循声找去，见到一个蒙古兵正在欺负一个姑娘。他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一把拎起那蒙古兵，重重抛了出去，他势大力沉，用尽全力，那蒙古兵砸断一棵树，滚到地上，五脏六腑破裂，当即狂吐鲜血而死。

那姑娘抖抖索索地谢他救命之恩，杨过恍若没听见，骑上癞马调转方向，往北方走去。他见到那蒙古兵，心中猛地惊醒，郭芙说过她想去蒙古大漠看看，既然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去蒙古。

已是深秋，越往北走越冷。杨过到了一个山谷，前一天下了大雨，地上结着薄薄的冰壳，癞马的四蹄不停打滑，杨过双腿紧紧夹住马身，勉强不让自己掉下去。

前面的山路愈发崎岖，地上泥泞湿滑，杨过正想着下马，牵着马走，只听得“沙沙沙”几声从旁边树林里传来，忽地一道庞大的黑影在前方一闪而过。杨过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影子，癞马突然受惊，撒开蹄子，发疯狂奔。

杨过心道不好，旁边是悬崖，若是被癞马甩下去，他不死也要受重伤。他喊道：“马儿，马儿，你要摔死我吗？别怕，前面没有什么鬼怪。”

但是癞马哪里能听懂这些话，它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四蹄一滑，杨过被抛下马来。他滚落到山崖下面，登时昏迷过去了。

杨过昏迷了两天，再次醒来时是被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臭气熏醒的。

他慢慢睁开眼，瞬间吓得彻底清醒。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又长又尖锐的喙，离他只有一拳的距离，他惊呼一声，双腿连蹬，急急后退。那东西也像是受了惊吓，也往后退了几步。双方拉开距离，杨过看见那东西的全身样貌，大为吃惊。

这是一头巨雕，个头比人还高，相貌极其丑陋，全身羽毛黄黑，疏疏落落，像是被人拔去一半，看着甚是肮脏。它的喙很大，有婴儿小臂那般长，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它的双腿奇粗，撑着它巨大的身子立在地上，远远地看过去，像个人似的。

杨过奇道：“世上竟有这般奇形怪状的雕。”

那大雕哇哇哇连叫三声，扑腾着翅膀，在原地一蹦一跳。杨过自是听不懂它的意思，但感觉出它在提醒他什么。他偏过头，看见刚刚躺过的那处旁边放着几个野果子。

杨过问道：“你是让我吃这个？”

大雕点头：“哇哇哇。”

杨过惊道：“你竟然能听懂我的话！”他捡起果子，瞬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原来把他熏醒的臭味就是这果子。

杨过试了两回，还是吃不下去。他见那大雕望着他，他竟然从大雕的眼睛中看出了期盼。他想了想，不好拂了大雕的好意，说：“我等会儿吃。”

大雕“哇哇”两声应和他。

杨过对它愈发好奇，说道：“雕兄你一直在这山谷里吗？你怎么能听懂人话，是不是有人教过你？不知道你跟芙妹的白雕比起来，哪一个更通人性？”再想起郭芙，杨过不似前几日那样悲苦，语音里带着淡淡的爱恋。

他从山上跌落下来，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在生死关头，从前那些自卑自怜的想法通通抛掉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去见芙妹。”

他大难不死，一醒来，马上就想见到郭芙。

杨过正要站起来，身体一动，突然体内一股剧痛，冷汗直冒。他赶紧坐下，平稳气息，不知是不是摔下来时五脏六腑受了伤，他试着运功，又是一股剧痛。

大雕又“哇哇哇”叫起来，又蹦又跳，跳到杨过身边，不停地用翅膀拍打他。杨过知道它必有用意，想了想，恍然道：“雕兄你是让我吃那些果子，可以疗伤？”

大雕点头。

杨过大喜，顾不上腥臭气味恶心了，一口气把果子全吃了。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体舒服多了，能站起来走动，但还不能运功。

杨过问：“雕兄，我是不是还要再吃一些果子，内伤才能好？”

大雕又点头，随即蹦跳着往外走。杨过紧跟上去。一人一雕在林间找果子，杨过跟大雕讲起郭芙和她的双雕。

“阿嚏——阿嚏——”郭芙连打几个喷嚏。

耶律燕凑到她面前，笑道：“咦，今日天不冷啊，怎么打起喷嚏了？是不是有人在想你？”

郭芙和耶律燕越来越亲近，不是亲姐妹比亲姐妹还亲，两人玩笑惯了，爱互相斗口。郭芙卷起手中的兵书，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是啊，有你想我嘛。”

耶律燕吐吐舌头，道：“我才不想你呢。不过，我知道你去临安那些天，有人在想你。”

郭芙微笑不语，继续看兵书。

耶律燕叹口气道：“郭姐姐，你在临安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郭芙微微一顿，问：“怎么说？”

耶律燕道：“总觉得你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不爱跟我们玩了，那天陆姐姐邀你去赏菊，你也不去。你自己没发现吗？这几天你总是一个人，要不是练武，就是看兵书。”

郭芙微微笑道：“我不学兵法，怎么守城？蒙古人打过来了，难道还要我爹爹妈妈分心来安置我吗？”

耶律燕瞧得出她不想多说了，摇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担心郭芙的不止耶律燕，郭靖和黄蓉在郭芙回到襄阳的那一天就发现她不对劲。往好处说，郭芙相较以前沉稳了许多，还主动跟郭靖黄蓉学起兵法，但是，夫妻俩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女儿性情突变，定是有原因的。无论他们怎么问，郭芙都故作轻松，只说没事，或者随口搪塞他们。

那日，郭芙和柯镇恶道别，独自返回襄阳。她虽一路前行，知道要去哪里，但心中茫然，只觉前路渺茫。她想哭，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心里散了气，以至于全身都没力气，就连恨杨过也没力气。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过了两日，突然在荒郊野岭见到一群人。他们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提着包袱或推着小车，携老扶幼，往南边去。郭芙在襄阳城没少见这样的人，他们是从北边逃难到南边的。

一辆小车从她身边经过，上面坐着一个枯瘦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哇”的哭了一声，妇人不慌不忙地咬破手指，喂到小婴儿嘴里。那妇人没有奶水了，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孩子。

郭芙见状，大为惊愕，她感觉脸上冰凉，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哭了。她追上那队人，把身上所有的银两和首饰都给了他们。她不敢看他们跪下来向她磕头道谢，赶紧骑上小红马走了。

便是在那时，郭芙心中渐渐清明。蒙军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数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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